河水冲刷了芳萋萋脸上的污泥, 哪怕脸依旧红肿着, 也难掩芳萋萋的明媚五官,穆河涉自然也就认出了对方。
曾经的心动喜欢在经历过这番事情后早就磨灭, 穆河涉不能原谅芳萋萋刚才将柳拂烟推下悬崖, 此刻的脸『色』沉得难看。
若非父亲多年同芳家的关系和这些年相处下来的情分, 穆河涉会直接砍死她。
见芳萋萋一脸震惊的盯着柳拂烟隆起的腹部,穆河涉挡住了她的视线, 语气冷得跟冰渣子似得:“将晨星推下悬崖想置他于死地,你怎能下得了那手!若是晨星出了什么事,你便是拿命偿我都嫌肮脏。”
崖底的温度本就偏冷,芳萋萋浑身湿透, 冻得浑身都瑟瑟发抖,此时她环着胳膊喃喃道:“居然怀孕了……”
芳萋萋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男人怀孕这件事联系起来,所以她下意识的忽略掉穆河涉对郑晨星的称呼,转而将对方同当初那个所谓的郑晨星“妹妹”联系起来。
多么讽刺啊!退亲的时候她就看到穆河涉同郑晨星的妹妹搅和在一起了, 她虽然还未通人事,但她也瞧得出来那个肚子很大, 也许再过两个月便能瓜熟蒂落生下来了。
怕是在她撞破之前便怀了,只不过那时候没显怀自己没瞧出来罢了。原来穆河涉背着自己早早便做下了这么恶心的勾当,芳萋萋恨恨道:“我就是推她下去怎么了?她难道不恶心吗!那时候我们还没退婚啊!尚未出阁的女子, 便能明目张胆的勾引有婚约的男子, 甚至未婚先孕,她没脸没皮的干出这种事情,就该浸猪笼!”
穆河涉道:“够了!芳萋萋, 这不是你推晨星下来的借口,我们之间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你心里清楚。更何况孩子不是之前便有的,他怀了双胞胎,肚子自然比寻常的要大上些许。”
芳萋萋气红了眼,打心底认定这是穆河涉狡辩的借口罢了,她道:“双胎?你到这个时候还帮着这个贱女人,你以为双胞胎那么好怀呢?她绝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福气。”
柳拂烟披着『毛』毯,唇『色』还有些发白,坐着休息片刻腹部的隐痛倒是轻了些。至于芳萋萋歇斯底里的骂声,他气倒是不气,只是不由从心底觉得可悲罢了。
芳萋萋那跟泼『妇』骂街般的模样,哪儿看得出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出的娇小姐呢?
穆河涉待芳萋萋这么多年的情分早就磨灭的不剩分毫,他再也听不下去,从不打女人的他放弃原则,将其抡倒在地,那声音森冷:“芳萋萋,芳家的家教既然喂狗了,那我也不介意替芳叔叔教育一番。”
芳萋萋泫然欲泣,身体猛砸在布满石子的地上,疼得要命。
“任何时候,伤害别人都是不占理的,当初解除婚约是你提的,我同意了。现在就别一副受害人的样子哭嚷叫骂,也别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我不想知道你怎么在这个地方,也不想知道那群人对你做了什么,我不要你的命,你老老实实给晨星道歉。”
这对芳萋萋而言,无疑是巨大的侮辱,她从未给人道过歉,也从未这么狼狈过。
那日解除婚约后,她表面温顺的随着父亲离开藏锋刀派,在家安分了几日后,便携带钱财偷偷回到藏锋刀派,向曾经交好的门派弟子询问郑晨星的去向,却被告知他早已下山。
偌大的门派中,能知晓郑晨星去向的只有恒居峰主了,而恒居峰主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离开门派一段时间,她仗着曾经跟郑晨星关系好的原因跑去询问恒居峰主郑晨星的去向,可恒居峰主却说什么也不告诉自己,甚至欺骗自己他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呢?!
郑晨星一直很敬重恒居高人,出门的话肯定会告诉对方去向的,芳萋萋认定这是恒居峰主不愿告诉自己,便赌气的下了山,回家的路上却被人拿麻袋套住,一路颠簸许久,受了不少委屈被卖给临近城市的青楼。
她怕被打,便顺着老鸨的意装作乖顺的样子,待老鸨松懈下对她的看管后便趁某个黑夜逃了出来,她不敢停,跑了一夜后遇到了这群人……
她够委屈了,现在又被压着道歉,她凭什么道歉!
“我芳萋萋就算死,也不会受这种屈辱的,这么高的地方都砸伤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命倒挺硬……”
芳萋萋气的口不择言,但也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那么高的地方,从上面落下来哪怕有穆河涉护着,一没动胎气二没落胎早产,命可真够硬的。
穆河涉双眼阴鸷,眼底里面汹涌如海面,他毫不留情的在芳萋萋脸上落下两巴掌,直打的芳萋萋两眼冒金花。
芳萋萋疼的哭起来,舌头都麻麻的,身上更是冷得要死,而穆河涉身上的低气压让人害怕。
“道歉!”穆河涉动怒道。
柳拂烟一点劝阻的心都没有,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俯视的眸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显得极为冷漠。
如果他能对一个骂他孩子,还试图让自己去死的人和颜悦『色』,那才是真绝了。
穆河涉是直接压着芳萋萋的背脊让她道歉的,这处根本无人心疼自己,芳萋萋受不了才道了歉:“对不起,我不该推你,也不该诅咒你孩子,这样够了吧!”
柳拂烟啧了一声,他站起身俯下视线说,漫不经心的说:“芳小姐,你这态度一点都不像道歉的,道歉这么委屈啊?还是说在你眼底,人命就这么不值钱,推下去拍拍裙摆就能转头走人。你说我刚才若是命薄,不是落在水里,而是直接死了,该不该化成厉鬼寻你麻烦呢?”
芳萋萋:“可你也把我扯下来了!我本可以不掉下来的,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这绝对是她这一生最耻辱的时刻,简直糟糕透了。
……
恒居峰主被这阵喧闹声吸引了过来,每年这段时间,他总会来到蒲州城郊外的崖底祭拜郑晨星的母亲——他求而不得的初恋。
在他的印象里,郑晨星的母亲格外温柔,如秋水剪影的眸子总让人不住心软,可惜她死得太早。
郑晨星的相貌有七八分肖似母亲,故而每每面对着郑晨星时,恒居峰主对他总是百依百顺,哪怕有些时候对方做的有些过分,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身后动静让穆河涉转头,充满冷意的眼眸很快便被不可思议浸染,他的脚步停在原地,诧异道:“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不应该在藏锋刀派吗
柳拂烟太过夺目,恒居峰主的注意力瞬息便落在了他的身上,望着宛若初恋翻版的郑晨星,看着他挺着肚子站在穆河涉身边,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太像楚水了!
可他也明白得很,楚水去世多年,只留下晨星这个孩子。
恒居峰主失神片刻,紧接着便小心且艰难的开口:“河涉,你怎么在这儿?他是谁?”
穆河涉很少见师父那么失态过,他道:“师父,他是晨星,我们在一起了。”
晨星这个名字被反复提及,芳萋萋这才反应过来,她尖锐开口:“晨星!?哪个晨星!?”
随着她这声落下,柳拂烟肚里的娃不安分的踢了几脚,像是被这声音吓到了。
柳拂烟抚了抚肚子:“芳萋萋你发什么神经?男人怀孕生子没见过也别这样,很吓人的。”
恒居峰主愣在原地,艰涩道:“你真是晨星?你肚子里……真是孩子?”
柳拂烟微微点头:“师父,我知道你肯定很惊奇,但事实便是我怀上孩子了,若是师父你接受无能,徒儿这便离开。”
恒居峰主一听哪还得了,他赶紧拉住作势要离开的柳拂烟,拧着眉头道:“哪有师父嫌弃徒弟的道理,你能有孩子为师高兴都来不及,身上怎么那么湿?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孩子的父亲是谁?”
恒居峰主一连问了许多问题,柳拂烟指了指望不见顶的崖面和旁边的河,一个个慢慢回答:“孩子的父亲便是河涉,刚才我一时不备被芳萋萋推下悬崖落了下来,河涉第一时间便跟着跃下来护住了我,还好下面是河面,若不然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
从头到尾,芳萋萋便跟透明人似的站在一侧,冷久了反而便麻木了,她唇『色』泛白,手紧紧拢起,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猛然被柳拂烟这样提起,在这种环境里,她瞬间变成众矢之的。
但芳萋萋却不能为自己狡辩,因为柳拂烟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张的成分在。恒居峰主犀利的望向芳萋萋,他没想到芳萋萋竟然会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来。
若是郑晨星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楚水交代呢?
一股气憋在恒居峰主身上,他可不像穆河涉那样还顾及着什么情分,也没有年轻时的好良心。他一把将芳萋萋拎到跟前,却下了杀心。
刀很快『插』入心扉,心湿润着蔓延开去。
芳萋萋只感觉心口猛然一痛,她不可思议的低下头,耳畔边是恒居峰主冷酷的话:“留下你便是后患,不如就当做落下悬崖死了,左右没什么区别。”
芳萋萋的心跳很快便停了,恒居峰主随手扔掉她,面上的冷酷总算染了温度,他褪去身上的外袍披在柳拂烟身上,温声说:“崖底冷,多披些衣服才能不受冻。晨星,你跟为师说说你怎么和河涉在一起了?前段时间你不是同芳萋萋玩得很好吗?”
恒居峰主的内心很苍凉,他看着柳拂烟肚子的弧度便知道他们搅和在一起的时间不短,而他们竟然都不跟自己说,这是根本没把他这个师傅放在心底吧!
柳拂烟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道:“师傅,我其实一直爱慕穆师兄,只是他在门派里一直对其余师弟不假辞『色』,我才另谋出路想从芳萋萋身上下手……”
恒居峰主叹口气:“原来如此,走吧,为师带你去拜拜你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