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笔划下,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手心轻点,像是蜻蜓点水一般。
点开了心上平静的水花,漾开了涟漪。
万俟沐动作微微一滞。
随即笑开了,上前一步,素手替他把垂在肩膀上的头发梳理整齐,又整了整他的衣襟。
她极其耐心,目光缱绻,仰起头,声音更柔更轻:“不用等我,先回家,天色不早了,怕是待会儿会起风,着凉可就不好了。回去记得加件衣服,别冻着,知道么?”
见过沐公主天真洒脱的样子。
见过沐公主张扬跋扈的样子。
却没有人见过沐公主温柔贤淑的样子,所以,那些护卫纷纷傻了眼,连同黎戍,都张着嘴看眼前的诡异一幕。
陌言眸色柔和,毫无倦色。
苍白的唇边泛出笑意,像是春风吹开了枝丫上的花儿一般,多了几分生机和血色。
他终于不再坚持,轻点了点头,然后,他微微俯身。
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将温凉的唇印在了万俟沐的手背上。
一触即止。
不掠夺,不强势,彬彬有礼的一个浅吻,动作却像是曾经重复过上千遍,一点也不生疏。
这一次,万俟沐没有脸色大变立刻抽手,而是谈笑自若。
扭头朝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小厮道:“风行,快送大公子回府,好生照料着。”
他抬起头,定定地注视了她一眼。
这男人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随后方才转身,在众人的注目中往马车方向徐徐走去。
她亲手把陌言送进轿中,看着轿子起了,走远了,方才提起裙子,重新跨上马车。
慕容大元帅府在城西,与城东的左相府南辕北辙。
自她回到马车内,慕容赫就一直不曾睁开眼睛。
万俟沐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不舒服。
她拧了绢巾替他擦汗湿的额头、脸颊、脖子,慕容赫突然喝了一声:“停车!”
万俟沐吓了一跳,动作停下了,马车也骤然停下。
她身子一个不稳就跌坐在车厢内,差点打翻了一旁罐子里的水。
“赫,怎么了?”勉强稳住的万俟沐抬起头,不解地问。
慕容赫没看她,沉声道:“你不用留在这里照顾我,我没事,你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像是浸润了流年的苦楚,染上点化不开的沉痛。
“赫……”万俟沐拧眉。
他现在受伤了,需要人照顾,她实在不能丢下他。
“现在就走!立刻!马上!听到了没有!”慕容赫转头瞪着她,凤目里怒海翻滚,喘着粗气暴喝道。
慕容赫一天之内变了数个性情,让万俟沐措手不及,从小到大,她最敢欺负的人就是他。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她在鹿鸣山上,还是嫁给了陌言,她都一直相信赫是不会变的。
可是,现在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的万俟沐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嘻嘻哈哈地说,赫,你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呢,你有什么不高兴都说出来吧。
她的心里以前是颐灏,现在是陌言。
何曾有过他的位置?
如果没有,又何必再留下了?
这样只是让她自己憋屈了。
她沉默着,掀起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