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时大骇,忙退后一步,迸溅的热血却还是污了他的朝服,就像是给他的人生留下一抹鲜红的污迹。
当时,他呆愣住了,直到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将他拉开,整个人扑在女人身上大喊,哭声震天,声声撕裂人的耳膜,在场的人无一不被那种锥心之痛感染。
他站在那里,拳头微微收起,却只觉得全然无力。
当初多少寻欢作乐,现在就有多少负罪感。
小厮轻声提醒道:“老爷,需要把这人秘密处理了吗?”
陌鸻轻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拧成一团,摆摆手道:“等会儿吧。”
这个孩子从小跟着发妻一起长大,这样的现实他定是承受不了,让他跟她再相处一会儿也好。
少年一直抱着女人哭喊,直至嗓音干哑,眼泪哭干,彻底昏厥过去。
“老爷,这孩子怎么处理,是要送给其他人家收养吗?”小厮又问,随后补充道:“这孩子怪可怜的。”
“可怜你就养着。”陌鸻甩手,转身看向门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是个格外注重颜面的人,在朝为官万不能做出给同僚留下把柄的事了。
而且,今日之事,孩子一定会把他记恨在心里,他担心把这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会后患无穷。
小厮无奈,只好应下,上前去抱起孩子。
在拉开孩子的时候,他被死不瞑目的女子吓坏了,发出“啊”的一声尖叫,险些没能站住,后背冷汗涔涔。
陌鸻自己也被吓到了,直起身子,扭过头不耐烦地训斥道:“让你抱个人,磨叽什么?!”
小厮战战兢兢地指着倒在地上的女子道:“老爷,那女人......”
陌鸻扫了一眼,脸上也是不淡定。
他似乎能从她瞪大的布满鲜血的眼睛里看到了他,还有深深的恨意。
“老,老爷......”小厮见陌鸻一直不吭声,怕他被邪灵震慑住了,忍不住轻轻地提醒他。
陌鸻回过神,目光扫过朝服上那点鲜红,生生咽了口口水。
死不瞑目,怕是要冤魂不散。
她以死相逼,只是让他给孩子一个名分,如果她这一点都没有能够做到,怕是往后会被邪灵缠身。
没办法,安置好发妻之后,他只好将这个孩子带回相府。
可当他醒来时,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五十而知天命,人越活越胆怯,左相重重叹息。
陌言对他一直存着恨意,相看两不厌,只是这些年两不相见,也就无从谈起。
可近来因为沐公主下嫁一事他们见了几回,陌言的目光多数不会落在他身上,就算偶尔触及,他眼中的恨意却已然消失不见,更多的只是漠视,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恨到终极便只剩漠视,不把你时刻记着,是因为已经根深蒂固,这十年来心头的一根刺怎么都拔不掉。
烛影摇曳中,仿佛回到那窄巷破屋中的温存时光,身边的人还是温婉含羞的模样。
她在烛光下静静地为他缝着冬衣,时而望向他,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