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本来还想装一回受害者,好好地治一治他,遂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可陌瑾这一声吼,却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她原本聚焦在陌瑾身上的眼神忽地变得涣散,眼中的光也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唇边恶作剧似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地僵硬,就像是湖面上的水突然遭受到冷温的袭击,一下子结了冰,冷峻顽固。
陌瑾见她的脸色突变,以为是因为他说错了什么话,故而战战兢兢地从被单里抬起头,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轻歌的动静。
见她一直神游在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叫唤了句:“喂——”
轻歌的目光倏地收回,墨黑色的发隐藏在阴影之中,冰冷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大大的眼睛流闪过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杀戮,殷红的嘴唇微抿,秀气的眉弯弯的,冷艳无暇的脸上分明流露出冷峻的杀气。
陌瑾从未见她有过这样的目光。
以前他们俩斗嘴都只像是在玩玩,哪见得她这般认真?
他被吓到了,赶忙回想刚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最终有些恍然大悟:“是我不对,是不是我昨晚骂你还是打你了,我道歉!”
因为他很少喝得那般烂醉如泥,什么事都不知道。
如果连跟轻歌在一起的事都做了,难保没有做出什么别的极端的事。
真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轻歌的目光冷冷地从他的脸上扫过,像是在巡视着什么一般,想要从他的脸上得出半点蛛丝马迹。
不是因为昨夜陌瑾醉酒时叫的是“毒妇”而不是“泼妇”,而是因为他口中说出的“负责”二字——
有些不经意的说辞,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毫无心机的少年心灵纯净,遭受她的诓骗和戏弄,会说出的“我会对你负责”想来不会是假的。
十八年来,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两个字。
那年,在桃花瓣飘飞的鹿鸣山。
另一个人曾对她说,轻歌,没有地方去没关系,以后你跟着我吧,只要有我的,就有你的。
她说的也不是假的。
为什么世上总有这些心思单纯到近乎愚蠢之人?
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轻歌忽然觉得没意思,睥睨凛然的双眸从他的脸上别开,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似笑非笑的讥讽,没有那么从容优游的气氛,更像是空气乍被凝滞,滞的心寒。
她利落地翻身下床,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便走出了“浩然斋”。
侍墨睡在门外,而侍笔正趴在门外听者。
她一推门,两个人一齐摔在地上。
侍墨迷迷糊糊地转醒,睡眼朦胧。
侍笔则栽了个大跟头,直直摔倒到轻歌的脚下。
仰头,瞧见是轻歌,忙站起来讨好道:“轻歌姐,昨晚多亏了你了,四公子吐成那样,要不是有你在,我们两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还真没法收拾!”
说着,他还用手暗示侍墨帮忙说点什么。
侍墨即刻点头附和:“是啊,多谢轻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