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高傲分很多种,有一种人具有睥睨天下无所畏惧的沉稳,他的骄傲不需掩饰什么,也不需刻意炫耀什么,举手投足间都是气度和风华。
那是因为他的身份高贵,含着金汤勺出生,走到哪里都底气足,无论处于什么境况都能应对自如。
而另一种人的高傲却是因为自卑,他深知自己没有什么,尤其身世地位及不上之时,在努力去得到的同时便装作不在乎,让人更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付出而不是他的所有上。
他把所有的渴望和期待藏在沉默寡言的背后,而将努力的光环展现在人前。比如,陌瑾。
即使说陌言出身不堪,但他起码是长子。
而且若真要论起名分来,陌言才是名副其实的陌家嫡长子。
但陌瑾不同,陌瑾不仅是家中的第四子,就是他的母亲,身份地位也是屈居人下,曾经是左相府上最卑贱的侍妾。
且他出生时母亲便因难产而死,所谓的母凭子贵和子凭母贵在他身上从来便是不可能。
他从小遭受府中主母的冷眼,还有兄长的欺凌和鄙夷、
那段日子,被忽视和嫌恶皆是家常便饭。
他仍旧清楚地记得那年冬天,他的两个哥哥们都有新衣服穿,而他只能套上粗布麻衣。
左相和他的妻儿在燃着暖炉的屋子里吃着年夜饭。
外面大街小巷不时响起新年的鞭炮声还有孩童热闹的嬉笑声。
伸手擦了擦自己鼻下挂着的两根长鼻涕,他将自己身上的夹袄裹紧了一些,搓了搓冷得发紫的手,往后院自己的小屋子走去。
其实那是个漏风的屋子,屋漏偏逢连夜雪,遮风的效果跟住在亭子里差不多。
可就他的身份,陌府这个大宅院似乎已经找不到他的容身之所。
他孤身一人朝后院走去,单薄瘦小的身躯渐渐被隐没在萧萧肃肃的雪花中,轻轻浅浅的小脚印不一会儿便被淹没了痕迹。突然,他听到一间破败的屋子里传来了咳嗽声,他一晃神,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失魂落魄地走错了方向,刚想折身回去,里面的门打开了。
他抬起眸眼望去,正对上一双普通干净的眼。
眼前的男孩比他高了一个头左右,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浑身上下好像就只剩一副骨架子在撑着,站在门口,整个人融进昏暗之中,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态。
陌瑾纳闷地停下脚步,问道:“你是这边下人的孩子吗?”
他觉得奇怪,一般来说下人的孩子是不会住在院子里的,可是他看起来也不比他大不了多少。
那男孩摇摇头,陌瑾又想问,里头走出一个老人,将男孩往里头拉了拉,道:“大少爷,老奴听您的帮您把书给拿回来了,您桌子上的药也差不多该喝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偌大的相府之内还有跟他一样被抛弃在外的亲人,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名义上的大哥陌言。
陌言没有听从老奴才的话进门,而是一直站在那里,秋水般的眼睛看向陌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