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兵部侍郎介绍完蹴鞠比赛,他低垂的凤目微微闪烁。
然而,今日的常朝却与上次不同,又来了一个很生疏的面孔,他显然戴不习惯乌纱帽,也穿不惯那身规规矩矩的朝服,一直在大殿内弄帽整衣,终于引起华彰帝的不满,目光如炬地看过去,询问道:“黎戍,朕还未开口,你有何话说?”
黎戍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忙从文武百官中出列,跪在地上,吞吞吐吐道:“臣……臣无话可说。”
朝堂上的百官都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窃窃私语,黎国舅忙躬身对华彰帝解释道:“陛下,孽障头一回上朝,直面圣颜难免紧张,请陛下赎罪。”
华彰帝听罢,宽容地点点头,笑了:“原来如此。到底是年轻人啊。”遂对文武百官道:“朕察黎国舅的公子有教坊钟鼓之能,如此人才不可埋没。朕思索了几日,决定将教坊司和钟鼓司合为‘掌仪司’,由黎戍担任司正,即日起便上任了罢。”
黎国舅矮而胖的身子立刻躬下:“谢吾皇恩典。”
黎戍在无论是在台上唱戏,还是在台下耍嘴皮子,功夫都是一流,却独独上不了朝堂,如今一见这等威严的阵势,早就没了任何想说话的兴致,行动处也畏首畏尾,遍身不自在,待黎国舅提醒,他才知叩头谢恩。
才退回自己的位置上,松了一口气,偷偷抬眼去瞅御座上的华彰帝,却对上了一旁的杨公公略带异样的眼光。
黎戍百思不得其解,正纳闷间,只见一老臣出列道:“臣严弘有事启奏。”
吏部尚书严弘,朝中老臣,颇有声望,他的儿子严恪为禁军统领,专事守卫皇城和陛下的安全。
吏部为朝廷六部之首,吏部尚书自然分量也最重,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肩负得起的。
有本启奏,华彰帝自然高兴,笑道:“严大人请讲。”
严弘为人刚正不阿,与慕容大元帅虽然互不理睬,却更加瞧不上黎家,他直言不讳道:“礼乐误国,先帝时教坊司和钟鼓司只在祭天祭祖时才能派上用场,如今陛下却将钟鼓教坊二司合并,便是大肆提倡钟鼓之乐。恐怕不仅是朝臣之间,还会在民间引起靡靡之风,对我天盛国的千古江山十分不利。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节制宫中的礼乐优伶事宜。”
严弘这一番言论下来,虽然未曾提及黎国舅和黎戍任何一人的姓名,却无异于在黎国舅脸上扇了一巴掌,朝中不乏黎国舅的门生,然而,无人敢在老臣严弘上奏时当这出头之鸟。
于是,朝堂寂静,都在静等华彰帝的反应。
华彰帝为皇子时,是出了名的纨绔,不学无术,对礼乐教坊一事最为上心,先帝在位时,他便曾因热衷教坊之乐而被贬至北郡府,如今七殿下的生母黎贵妃更是教坊乐伎出身。
待华彰帝登基之后,天盛国各州郡的地方戏名班子便络绎不绝地入京,在皇宫之内为其唱戏。
十七年来,民间戏子的身份较之前朝已然大有改观,若是唱的好,成了角儿,会大受百姓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