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万俟沐的唇已经苍白,后背的伤口被雨水浸湿,越来越疼。
如今已跪了四个时辰,她的腰渐渐支撑不了,双手便不自觉紧握成拳按在地上借着力,手掌上的淤青未彻底消退,反而肿了起来,一使力便疼得浑身冒着虚汗。
轻歌在雨里陪着万俟沐站了四个时辰已然觉得受不住,却还是不见万俟沐起身。从前在鹿鸣山不觉得,以为沐小白只是个傻姑娘,这一个月以来才知道,她可以倔强到何种地步!
她若是喜欢你,便顺着你,你爬到她的头上去撒野骂她疯骂她傻怎么都成。
可当她决定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便是有一百个人拉着她也拽不回来。
帝国的公主,她的骄纵与倔强与生俱来,藏在骨子里的东西,谁也拦不住。
这深宫中,轻歌无所依靠,出了这种事,不知该去求谁才好。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轻歌立刻拔腿朝宫外跑去。
一路奔到皇城的东华门,轻歌意外地发现她想要找的那个人正冒着雨策马而来,连一件雨衣都没有披,他的红衣黑发都已湿透,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却藏于胸口的衣下,似在护着什么东西。
那人对门卫亮了一下虎面云纹的赤金腰牌,便携座下的黑马一同入了城门。
轻歌忙上前拦住来人,仰起头道:“赫将军!求您劝劝皇后娘娘,饶了公主吧!”
慕容赫也已认出轻歌,起初没在意,却在听完轻歌的话后,眉心一蹙,脱口而出:“出了什么事?沐小白怎么了?!”
外头还下着倾盘大雨,将他的声音遮掩了几分,竟是听不出几分颤抖。
轻歌抹开溅落在脸上的雨水,回答道:“公主一大早来宫中向皇后娘娘请罪,已经在甘泉宫外跪了四个时辰了……”
慕容赫顿时愣住,不过一瞬,他拉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用力一夹马肚子,“飞沙”箭一般在雨中奔驰起来,不一会儿便将轻歌远远丢在身后。
持有虎面云纹赤金腰牌可以自由在皇城中行走,却不代表能策马出入禁宫,上一次鲁莽的教训慕容赫不敢忘,这一回,他在宫门前跳下马,足下的马靴踏着四溅的水花朝甘泉宫奔去。
即便是初夏,淋久了雨,也会觉得浑身冰冷。
慕容赫远远就看到那个傻姑娘跪在甘泉宫门前,与偌大的甘泉宫相比,她的身子那么单薄瘦小。
“沐小白……”他脚步顿住,张了张口,却没喊出声音来。
几大步跃上长长的台阶,禁军见是他,也不敢拦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他过去了。
越来越近,慕容赫在浑身湿透的女孩面前单膝跪下,手心里自始至终一直握着的那个漆木盒被他随手抛在地上,许是用的力气大了,盒盖被震飞,露出盒中几个小零件。
“沐小白……”慕容赫一把将女孩抱进怀里,胡乱用袖子擦着她脸上的雨水,女孩缓缓偏头看他,苍白的嘴唇张开,声音微弱如蝇:“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