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颐灏将手中握着的青瓷大碗捏碎了,碎片往四处飞溅而去。
万俟沐被吓了一跳,酒醒了一点,踢开身后的椅子,迈开步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我回家了……轻歌,你留下来……陪三师兄继续喝吧,我再喝就找不到路在哪儿了……”
颐灏坐在靠门的位置,万俟沐刚走过他身边,一脚踏在碎裂的碗底上,脚下一滑,身子往后倒去,颐灏丝毫不曾犹豫,拦腰将她抱起,力道之大,使得一个撒酒疯的人完全无力挣脱。
两个人的脸离得极近,呼吸都带着酒气。
万俟沐眼神迷离,酒劲已经冲上了头脑,她的双臂本能地圈住颐灏的脖颈,唇边漾开一个大大的笑意来,舌头打着结道:“大师兄……你今天……射箭的样子真好看,可以教我么?你教我……我就好好学……保证不会给你丢脸……”
这一段情景何其熟悉,慕晚衣已经傻了,轻歌也不知如何是好。
夜色已然来临,颐灏方才失控的脸色努力维持着平静,众人都看不到他的身子在颤抖,唇角的肌肉也轻微抽动着。
他半晌才应,声音恢复了冷漠,不带一丝感情,却还是十分动听:“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万俟沐听罢,笑了,笑得像个傻瓜似的,她毫不否认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应道:“嗯,我好像是喝醉了……”却突然一个大力挣开颐灏的怀抱,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她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看着颐灏,脸色漠然,嗓音平缓:“大师兄,我知道你演不下去了,我也演不下去了……迟早师父、师兄他们都会知道的,我们早就分开了,早就不喜欢对方了,你还可以跟他们说你恨我,恨我伤了你,伤了你的妻,都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见得就不恨你……”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低下去,头也低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抬脚朝门口走去,步子仍旧带着几分不稳。
在迈出门槛前,万俟沐又回过头,没看颐灏,而是注视着慕晚衣道:“三师兄,明日内场考试结束,你若是想找我,就去城东左相府,我的夫君是左相的大公子,你稍作打听便会知道,整个盛京城应该没有人不认识。”
慕晚衣呆若木鸡,半晌才僵硬地点了下头,应道:“好、好的……”
在万俟沐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慕晚衣反应过来,追上去道:“沐小白!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不要乱跑啊!”
慕晚衣离开了,轻歌不好再留在这里,看着伫立在原地面色平静如死灰的男人,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来,只是在临出门时问道:“主子,您这是何苦?”
来时的路开满了灿然的花朵,从单纯青涩走到甜蜜温存,然后,再从甜蜜温存倒回素不相识,一步一步后退着走。
天地间巨大的悲喜都藏于这小小的一方雅室之中,夜色昏沉,几盏小灯的微弱光亮下,他虽着一身白衣,身后的影子却黑暗一片,凉飕飕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