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日,伤口容易感染,普通人都可能活不了,病秧子本就病得只剩下半条命了,这九支箭恐怕真会送他归西。
京卫军要抬着陌言上另一辆马车,陌言却不肯走,而是艰难抬起手,朝万俟沐伸过去,万俟沐忙上前握住。
陌言的手掌上都是血,他颤颤地用指在她手心写道:“方才我以为我要死了,但我最遗憾的是,竟没有告诉你我心底最想说的话。也许这一次我终究难逃一死,我得把这心里话告诉你,才能死得瞑目,也许你不愿听,也不愿接受,但……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他写的艰难,一个字一个字的覆盖下去,鲜血早就将万俟沐的掌心染红了,“我爱你”三个字尤其模糊不清,但万俟沐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写这三个字时的力度和认真。
写完了,他微微一笑,缓缓低下头去,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吻出了一个血色的印记,竟像是要与她永别一般。
万俟沐怔忪,不做回应。
陌言苦笑了一声松开了手。
京卫军不敢耽误,立刻抬着陌言上了马车,让他平躺在厚厚的毛绒地毡上。
万俟沐早已泪眼朦胧,后知后觉地追上去,爬上马车,跪在陌言的身旁,俯视着他苍白的脸色,她哭道:“我知道我不爱你,我现在还不爱你,但是……我真的想和你一起过完此生。你别死,求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办?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生活的啊!”
陌言平躺在那里,注视着她婆娑的泪眼,他唇边泛起一丝不明的笑意,对她的质问和妥协都没做回应,缓缓闭上了眼睛。
……
城东左相府一片混乱,手无缚鸡之力的沐驸马竟然遭受这等无妄之灾,同情、后怕与幸灾乐祸的都大有人在,尤其是西厢,乱作一团。
宫中来了好几位太医,丫头们在“有凤来仪”中进进出出,端进去的热水出来就成了血红色。见了太多血,万俟沐受了惊吓,轻歌为她熬了安神的汤药,她捧着碗抖着手一直没能喝下去。
万俟沐喃喃自问:“究竟是谁要对陌言下这么狠的手?万、箭、穿、心……不给他留一点活路,究竟是谁?!”
轻歌不敢答话,沉默不语。
外头有人通传道:“沐公主,驸马身边的小厮在护城河里找到了,他胸口中了一箭,不过还有一口气在,不知能否救活。”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禀报道:“沐公主,赫将军来了。”
听到“赫将军”三个字,万俟沐手中的药碗一抖,掉在了桌上,药汤都翻了,她突然对外喝道:“不见!告诉他,我不想见他!再也不想见他!让他走!”
这一声好大的火气,伴着哽咽的哭声,让外头通传的人立刻噤声。
轻歌皱眉,即便事情失败,主子却全无害人的动机。
沐小白怀疑了所有的人,却怀疑不到主子的头上去。
因为,在沐小白的眼里,陷害陌言的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只会是关心她的人,不想让她陷入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