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塌重新抬起,往偏院行去,陌言高高在上地看着夜色中的一切,沉静的黑眸忽然变得寒波生烟般冷凝——连个缓冲的时机都不给,接二连三地来了这些甩不掉的麻烦。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何况九箭之仇未报,若不是有颐灏在场,他也无需做这等柔弱姿态。
但,颐灏果然够镇定,万俟落对他这个病秧子出言恶毒,颐灏无动于衷地看着,丝毫不阻止,完全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然而,他的每一个眼神却又带着探究,像要将眼前所见一一洞穿。不过,颐灏这份沉着自若的镇定只在傻瓜对他大吼时有瞬间的失衡,他扑进傻瓜怀中时,自发丝的缝隙里看到颐灏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
你死我活的战役一早便拉响,从四月十五校场上的皇家蹴鞠赛开始,自护城河畔万箭穿心的劫杀案开始,一笔笔的账目清晰明了,谁都别想置身事外。那个长舌妇实在碍眼的很,总有一天,要把她的舌头给割下来——
傻瓜,你傻便罢了,由我来动手。
……
没有在左相府吃席,万俟落片刻不曾停留,顶着脸颊的疼痛回了昭王府,颐灏自然也不会单独留下。
昭王府的花园内,所有伺候的下人都退开了,万俟落愤怒地收住步子,转身瞪着颐灏质问道:“妻子被人扇了耳光,你这个做夫君的无动于衷,是什么意思?!她可以为了她的夫君打我,你为什么不能为了你的妻子教训她?!”
颐灏的一双星眸平静地注视着她,开口听不出喜怒:“你若不去招惹那个病秧子,也不会有这些事。”
听罢,万俟落火了,冷笑着咄咄逼人道:“你的意思是……全都是我的错?我说的那些话有什么错?!他本来就是一个要死的人了,还一刻都不肯消停,让人抬着也要去凑热闹,我不过是告诉他,别先把自己折腾死了,后面可有太多的人等着接替他的位置,想要做这天盛国的第一驸马,呵,难道不是么?”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颐灏的脸,满含嘲讽地探究着。
颐灏仍旧面无表情,也不接她的话茬,只是淡淡道:“逞口舌之快会舒服些么,请太医来瞧瞧才是正经。明日端阳夜宴,你这副样子恐怕去不得。”
他说完便不再看她,径自擦过万俟落的身边往书房走去。
“颐灏!”万俟落彻底被激怒,在颐灏身后叫了他的名字。
然而,颐灏的脚步不曾有一丝停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就是众人眼中体贴入微的好夫君!夏夜燥热,他仍旧不温不火,他就是有本事吊着她,有本事将她一个人撂在一边,成亲两个月,她从未见过颐灏有生气的时候,他所发的最大的脾气不过是在法华寺的菩提树下与慕容赫大打出手。
但,真真欲盖弥彰,他一个手指头都不曾碰过万俟沐,既然都已经反目,还留着那些藕断丝连的情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