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咱们快去麦稭巷找找看吧?”瑶霜握住老妪的手,坚定地说道。
“不可,此事若传出去,对姑娘你的名声不好,对六殿下也不好。”老妪果断回绝道,而后她看到瑶霜的眉目里充满了忧思,便心软地改了口,“秋霜美人若是真想去,老奴去取套家丁的衣裳,您女扮男装,扮成家丁的模样,老奴便与您同去。”
“谢谢嬷嬷!”
“傻孩子。”老妪温柔地抚上瑶霜笑成花的脸蛋,瑶霜像只小猫般蹭着老妪粗糙的手掌,二人如同母女般亲密。
老妪的丈夫十年前战死沙场,埋没成白骨,更惨的是,她的孩子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六殿下琛缡王是老妪一手拉扯长大的,对于琛缡王,虽然有些大不敬,但老妪心中早就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骨肉,十分疼惜。而眼前这位不骄不躁、明眸善睐、与六殿下琛缡王情投意合的姑娘,正是老妪心中称心如意的“儿媳”。
老妪能不宠着她吗?
老妪宠溺地笑道:“走吧,老奴帮您扮成家丁的模样去。”
……
明月楼内。
水汽蒸腾,香薰袅袅,银皮包裹的水池内荡起圈圈涟漪,玉器雕琢的莲花亭亭独立在池水之中,温热的泉水以莲花为中心不断喷涌而出,汇成一汪圆潭,水面上飘荡着用锦布绣成的五彩凫雁,游走在海棠花瓣之间,极具奢华闲趣。
六殿下琛缡王正心满意足地泡在里面,不过,他也有些郁闷,为何他的四哥也跟着泡进来了?
只见与琛缡王正相对,池水的另一头,四殿下琨珸王淡然地也泡在里面。
“真是稀罕,四哥向来冷傲,怎会有闲情雅致,同六弟一起汤浴?”琛缡王单手托腮,撇嘴问道。
四殿下琨珸王倚在池边,随手翻了几页书,敷衍地回道:“许是高处不胜寒,城墙上待久了,有些困乏寒凉,想泡一泡,暖一暖。巧了,老六也在。”
“四哥高举着书不累吗?书有这么好看吗?”
“比不过老六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能勤能补拙了。”
琛缡王的嘴角渐渐浮现出坏笑,他悄悄地朝琨珸王靠近,捧起一滩水,朝琨珸王泼去,一瞬间,在空中浮跃着的水珠好似被控制般,竟折回来打在了琛缡王的脸上。
“四哥,你又欺负人!”琛缡王不爽地叫嚣道。
琨珸王又翻了一页书,冷语回道:“你不挑事,四哥又怎会欺惹你。”
“过分。”
“本王今日忽然发现一事,老六你似乎很喜欢与人斗嘴。”
琛缡王疑惑地眨着眼睛,清澈的眼眸里装满了无辜,他惊异地问道:“四哥,此话怎讲?”
“你与秋霜姑娘在一起时,总爱与她斗嘴,如今,你同本王在一起,也在和本王斗嘴。”
“有吗?六弟都未曾注意过这些事情。”琛缡王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着。
琨珸王轻轻“嗯”了一声,又缓缓开口道:“不过,无论是秋霜姑娘,还是本王,老六你似乎斗不过任何人。”
“四哥……你过分了啊!”
正当六殿下琛缡王要对四殿下琨珸王大打出手时,一个矫健的身影如风般出现,他是四殿下琨珸王的心腹,名叫白清,四五十岁的模样,彬彬有礼,老当益壮。
白清恭敬地侯在纱帘外,俨然说道:“白清该死,冒然惊扰了四六殿下,白清有要事禀报。”
四殿下琨珸王一手拿着书,另一手抵住琛缡王的脑袋,他抬眸望去,“无妨,本王等你多时了。白清,事情直说便可。”
“四殿下命白清调查的事情,白清已调查完毕,夏蝉美人确实与林水镇的林家存有瓜葛,两家是世交。而且,白清比着画像打听到,夏蝉美人原名夏迟予,与三殿下的贴身护卫林渊存有情愫,二人更是订下过婚约。”
“存有情愫?这么看来,夏蝉确实另有目的,她似乎也想调查当年三哥之死,不,准确来说,是林渊之死。”琛缡王退到一旁,他摸着下巴,皱眉说道。
“白清望六殿下多多提防夏蝉美人,此女心思缜密,非常可怕。她的作假身份经过层层伪装,滴水不漏,白清实在是查不出个结果,若不是通过调查贴身婢女荷叶的身世,白清根本无法查出夏蝉美人的真实身份。”
耐心地听完白清所说的话语,琛缡王从水池中蓦然起身,他顾不上擦干身体,直接将之前脱下的外衣扔给了白清。
“阿清,帮本王把这些衣裳交给二哥,本王的感知能力远不如二哥,但凭直觉,本王觉着这些衣服沾染了妖人的气息。”
“六殿下遇到妖人了?”白清一惊。
琛缡王抬起璀璨的双眸,目光如炬地说道:“不好断定是不是妖人,但这些衣裳是被夏蝉蹭过的。”
“六殿下是怀疑夏蝉美人与城外扮成难民的妖人,存有联系?”
琛缡王点了点头,“本王怀疑,那些被她选中的二十余人,很有可能就是混进难民中的妖人。四哥,你一直在城墙上监视,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当然有。”琨珸王仰起头,将头枕在了池水边上,逆光下,他从鼻翼到嘴唇、下巴,再到脖颈、喉咙,皆是无可挑剔的轮廓,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发丝缓缓滴落,点缀着一张完美倾世的侧颜。
柔和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此刻的琨珸王躺在水池中,如同一位失足跌落尘世的仙人,伤感与坚毅,两种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他的身上,令人心生向往与敬畏。
琨珸王将书卡在了脸上,轻声说道:“只是六弟,能否先找身衣裳换上,再与本王说话?”
琛缡王一愣,立即扯下块布往身上一掩,恼羞成怒地吼道:“四哥一定是受那乡野村妇的影响,从一个冷傲之人,也变成了一个多嘴之人!”
……
瑶霜如同一只初生灵动的幼鹿,从踏入麦稭巷的那刻起,便目不暇接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所有的店门前,都扎有彩帛装饰的门楼,处处张灯结彩,旌旗招展,遮蔽了整片天空,抬头不可望见天空的澄澈,只可望见迷恋心智的人世繁华。
夜色降临之际,灯烛荧煌,一片辉宏,各式各样的灯笼或明或暗,玉珠串成的门帘,刺绣的门额,在灯烛光下晃动闪耀。
数百名浓妆艳抹、衣着单薄的女子,聚集在主廊的廊檐下,招揽着生意,等待着酒客的呼唤。
瑶霜看见了倚红楼的招牌,她暗中庆幸,若不是遇到了四殿下琨珸王,她要么守着贞洁死去,要么也变成了这其中的一位。
“这位小生好是俊俏,要不要来姐姐这里,风花雪月走一遭?”一位女子朝瑶霜抛去了手绢,娇滴滴地说道。
瑶霜胆战心惊,慌里慌张地捧起手绢,不知如何是好,正当她想与女子对视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雄健的身影,猛然将瑶霜拉了过去,护在怀里。
淡淡的汗味与灼烧味充斥了瑶霜的口鼻,这种熟悉又可靠的气息包围着她,她错愕地抬起头,白耿刚毅的容颜映入眼帘。
“你怎么会在这?”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