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言找到傅希诚,是在郊区之前他住的别墅。
推门进去,就能察觉到房间里的压抑气息,摁开了房间里的灯,地板上一地的空酒瓶,地板上一片污迹。
跳过空酒瓶,听到二楼有动静。
走上去,书房的门大开着,里面没有开灯,黑压压的一片。季子言直接推门进入,房间里,飘来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本能的干呕了两声,大开书房里的灯,映入眸底的是地板上醉酒的男人。
满目狼藉。书房里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他垂着头,靠坐在书房的桌腿上,双手抱着双膝,脚边一地的红酒瓶。
还真是,把红酒当饮料喝,自作自受的。
他半个身子在桌底窝着,以一种特别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环保住自己,季子言皱眉,附身就要将人从下面给拖出来。
“怎么了,不就是离婚吗?你和她离了对你们两个谁都好。”季子言的话并未对闭着眼睛的男人造成任何影响。
真是服了他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这几年,看了不知道多少次。
瞧见桌面上的一杯水,二话不说,拿过水杯朝他脸上泼了过去,被凉水刺激,傅希诚眼皮动了动,看到是他,明显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喜消失。
他想要起身,一个踉跄,那张俊脸直接贴在了地上。
季子言不管他,起身去拉了旁边的椅子坐。
傅希诚缓慢的爬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身上白色的衬衣沾了酒,宛如泣血。
“你说过的,我会好的,为什么……”
季子言无奈:“我是有说过,但你不要忘记了,你答应过我的要配合我的治疗。”
“你看看你现在,傅希诚,你这样子真让我瞧不起。你不是喜欢那个叫什么顾清晚的女人吗?你告诉她,你不想离婚不就行了。”
多大的事情,至于大半夜跑来这荒山野岭渗人的地方买醉么。
傅希诚的五官轮廓隐在昏暗的角落,眉目神情看上去都有些过于冷峻,准确来说,是冷漠。
“我喜欢她,可她不喜欢我啊,怎么办。”
声音很小,眼神看上去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季子言是服了他。他知道,傅希诚这个人的最大问题就是心理没有安全感,又该死的执拗,他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不想让那个人知道他的真心。
而他现在这样的情况,不仅没有在和顾清晚在一起后好转,反而严重了。
也就是说,在他不在国内的这几个月,傅希诚是不是……
“小傅傅,你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
他的身形抖了抖,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含糊对待:“只吃过几次。”
“你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病了就要吃药,如果你不吃药,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化。”
傅希诚低垂着眼,声音无助:“季子言,你说,如果我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会不会动手伤害到她?”
季子言没再说话。
这个夜晚,有点过于沉闷了。
……
病房里,顾清晚给之前的编辑解释了要失约的事情,编辑人很好,没生气说下次见。
搁下手机,又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个男人。
“五号病房,换药了。”熟悉的声线打断了顾清晚的出神,她小脸泛白,抬起头。
对方也很吃惊,见到她,一脸关切:“清晚,是你?”
顾清晚指指自己受伤的额头,言语间很是豁达随意:“开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陈深手里端着医药用品,摇摇头。
动作很轻的帮她取了纱布,额头上,一片红肿,他拿过小镊子夹起沾过酒精的棉球,处理的很小心,怕弄疼她。
男人冰凉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肌肤,顾清晚还是有些不自然。
“听说,你结婚了。”
“嗯,你见过的,傅希诚。”
他的手顿住,一种难言的失落涌上来,想了想,他说道:“是之前在电影院的那个男人?清晚,之前结婚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直觉告诉她,他开口的事情和傅希诚有关。
对上他的眼睛,看他欲言又止,顾清晚感到不安:“陈深,你想说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你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去年圣诞节他住院是我给他做的手术。”
顾清晚手指松开,又并拢。
“我给他做手术之后,他本应该好好住院安心养病,可后来第二天我进门给他换药,发现他……”
说到这里,陈深卡住了,顾清晚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发抖:“他怎么了?”
几番纠结,陈深还是说了。
“他想要自杀。”
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为什么?”
陈深似不愿再多谈,可兴许是在她脸上看到了那种心疼,又或者是自己心里那点对她的喜欢还在。
不想,让她的以后不快乐。
“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心脏一跳。
“为什么会,他……”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哽在喉间。
陈深低头去看她。她自己不知道,那双漆黑清透的眸子里笼上一层水光,含在眼帘,将落未落。
“我之后了解过,他是三年前确诊的抑郁症,第一次发病被送到医院的时间是十一月份,不过之后的具体情况我便不清楚了,他一直没在医院里治疗。”
十一月份,也就是她刚刚去美国后不久。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深默不作声,似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陈深,这个病,会好么?”
在顾清晚一眨不眨的注视里,她看到陈深坚决的摇了摇头。
脸颊冰凉的液体滑落,她抬手摸摸眼角。
“为什么会选择告诉我?”
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对上她极深的目光。
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作为医生,他们有义务保护病人的隐私。可他不希望顾清晚受到伤害。顾清晚对傅希诚有多深爱,顾清晚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但他从第一眼看她对傅希诚说话时的表情,就猜到了。
就想着,能帮她一点,是一点。
如果他能再年轻几岁,是不是,那颗早就已经波澜不惊的心能够为了顾清晚强烈跳动,或许,他还会努力一次。
可现在,结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