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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不乐意——除了痛觉有所减免,《盒》的五感做得近乎完美,冷就是真的透心凉。
“走了走了。”
用不着别人开口,她男朋友就连忙说:“反正离着也不远, 大不了我帮你挡着点。”
其他人心道这真是莫名其妙地被秀一脸,林柚倒没在意。她调整一下合作模式里默认发放给每个玩家的、共计十格的腰包,径直跟着下了车。
话说再多都是虚的, 雨下得实在是大, 一群人在黑漆漆的山路上自个儿都顾不上自个儿。好歹挨过了这二十多米的距离, 他们勉勉强强挤在旅馆的屋檐下。
这座家庭旅馆不大, 合计四层,内里亮着明亮温暖的灯光。如果不是因为明知它闹鬼,对一行淋成落汤鸡的玩家可太有诱『惑』力了。
“虽然是叫《旅馆626》……”
有人边牙齿打颤边说:“可我看这没有六层啊,难道是有那种看不见的房间在楼顶?”
众人闻言一阵恶寒。
“恐怕跟六层没有关系。”环顾一圈, 见真没人知道, 林柚开口道, “如果我没猜错, 这个副本名字应该是来自《恐怖旅馆626》。”
她这话一出, 霎时吸引了其余七人的注意力。
“哦?”先前那拿主意的三十岁左右男子感兴趣地问,“什么意思?”
“是一个很经典的网页恐怖游戏, ‘626’不是指房间号, 是‘6 to 6’的谐音。”她解释, “玩家只能在傍晚的六点到早上六点这段时间登录, 扮演一个半夜在闹鬼的旅馆惊醒想逃出去的客人。”
“但这游戏关闭挺久了。”
林柚耸耸肩, “我也没玩过。”
“所以可能是活到清晨六点就通关吗……”男子若有所思道。
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分。
“啊对,还没自我介绍。”他道,“梁勇,也通关五六次副本了,职业是拳击手。”
这算是战斗力吗?
林柚感兴趣地听着其他人介绍自己的职业。等轮到先前在车上坐在她旁边的那男生,他笑道:“我叫耿清河,第三个副本,是个学生,大家多多互相帮助啊。”
林柚忽然发觉一件事——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有好几次通关的经验了。
偏偏众人的视线都在这时转向她,只剩她一个还没有说明了。
“……我也学生,”林柚静默数秒,道,“第一次玩合作模式,请多关照。”
也不是她想撒谎,她自己都没『摸』清楚自己的职业。再加上召唤师这职业听着有点出格,还是先跟着选一个最大众的好了。
听到是同职,耿清河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第一次?”
梁勇吃惊道:“第一次就排到d级本可不简单啊。你在测试的时候做了什么?隐藏分这么高,你怎么会还是学生?”
副本依难度等级从低到高分为f到s,一开始的新人测试就是最简单的f级副本。
而现在论坛上的普遍分析是,学生是分给那些还没充分展现自己特『性』的玩家的职业。
妈耶,要穿帮。
“也没什么啦,”林柚打了个哈哈,谦虚道,“就随便混过去了,可能因为我是拜托npc帮忙的,通关得比较快?”
这话是不假,唯一出入在她强迫——啊不,拜托——的所谓npc可是间隙女。
其他人看上去倒是信了。
林柚简单扎了个高马尾,额前一抹刘海。一双桃花眼带了点水雾似的清亮,笑起来就像月牙似的下弯,瞧着着实无害。
“第一次也没事,”看着这么个姑娘,梁勇爽快地说,“有什么跟你勇哥说,我护着你。”
林柚:“……哦、哦。”
梁勇只当她是害羞,正巧又是一阵山风,吹得湿透的众人真有体力要往下掉的架势,赶忙道:“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进去了。”
没人反对,提议一致通过,梁勇就带头推开了旅馆大门。
“有人吗?”他问,“我们想住店——”
声音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室内时戛然而止。
旅馆上下灯火通明,大厅却见不到半点人影。
“果然是恐怖旅馆,”那导游姑娘自称齐兰兰,这会儿觉得背后『毛』『毛』的,“连个人都没有。”
“不会是要我们自己找房间待着?”
另一人念叨:“谁敢待啊。”
“总之,”梁勇定定神,“去前台那儿看看,应该有点什么线索。”
有几个人疑神疑鬼地留在原地,林柚跟着一起走近。别人翻找柜台之际,她瞄见桌上摆着本簿子。
她随手翻了两页,发现这是手写的入住登记。这个副本的背景应该是欧美那边,一排五花八门的人名签得龙飞凤舞。
“找到房卡了!”
另一头,齐兰兰叫出声:“正好八张!”
站在原地的那几人也围上来,一同看着她手里的房卡。
“挺奇怪啊,”之前的司机——陈均『摸』着下巴说,“虽然是八张,但分别分在四层了。”
比如说有两张是相邻的103和104,之后的两张又是201和202。
梁勇想了想。
“总得查探下这里情况,不如就按这个来分成四组。”他提议,“我把号码盖住,抽到同一层的人是一组。”
“我不。”
那揽着男友胳膊的姑娘别扭道:“我要和我老公一组。”
“行吧行吧,那这两个给你们。”梁勇摆摆手,“剩下的人抽?”
林柚翻过自己的卡面,看到上面的数字。
“我这张是103,”她说,“谁是104?”
“我。”
有人应声,随即愣住,“诶,真巧。”
“巧了巧了,”林柚一乐,“又是你啊。”
是挺巧的,继在车上同座之后,抽到和她一组的还是耿清河。
他们这组被分配去一楼左边,梁勇和陈均那组则去了右边。其余人去二楼。
“有什么事就喊,”临走前,梁勇又嘱咐道,“我们随时过来帮忙。”
——彻底被当成没多少经验的新手了。
对方也是好心,林柚哈哈干笑着应了声,转头跟耿清河走向了另一边。
“你也是学生?”路上,她主动打听道,“怎么分到这职业的?”
十八九岁的阳光大男孩脸上划过一丝丝的不自然。
“那什么。”
他看看周围,确定其他人走远后小声道。
“你说咱俩也算有缘了,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啊。”见林柚点点头,耿清河才继续说,“我当初的副本是去一栋荒郊野岭的废屋找失踪朋友的线索,结果刚进门就看到门自己要关——”
林柚:“然后?”
耿清河:“……然后我直接从门口窜出去了,再想开门发现再也打不开了,系统提示我说任务失败。”
林柚:“………………”
求生欲强过头的后果。
“别这么看我啊,”他讪讪道,“我那是从心。”
……那不就是突出一个怂么。
“我胆子很大的!”耿清河申明。
“行,”林柚也不多废话,指指身后刚经过的那扇门,“现在给你一个证明自己胆量的机会,来吗?”
耿清河:“……啊?”
“你看这扇门。”
她道:“是不是和别的门不太一样?”
顺着她指的方向,耿清河才注意到那门的确和其他的有微妙差别——没有电子锁,门牌上也没有门牌号。
“看规格,这里是座家庭旅馆。”林柚说,“这间离大厅近,又挨着楼梯——既方便去接待半夜投宿的客人,也方便上下楼查房,我怀疑有可能是老板住的。”
耿清河听懂了她的意思,“要进去看吗?”
“当然。”
如果是旅馆所有者的房间,自然比普通客房有更多的线索。
林柚一拧门把,房门应声而开。
居然没上锁。
房间里也亮着灯,窗户却是关得死死的。迎面一股闷久了的气味,林柚皱着眉用手扇了扇。
装潢果然不像一般客房,横在房间中央的双人床上整洁地铺着柔软被褥。床边还立着个梳妆台,上面有不少瓶瓶罐罐,而另一边的衣架上挂了件男式西装,看来原本住在这儿的应该是老板夫『妇』俩。
林柚走到床前,伸手就掀开了羽绒被——
什么都没有。
她回过头,虚掩上门的耿清河正一脸敬畏地看着她。
果然人不可貌相,他自认是没有上来直接翻床这种最可能藏不干净东西的地方的勇气。
“行了行了,”林柚说,“你去书架那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松了手,下个开始翻枕头。按理说枕头下最可能藏着钥匙之类的玩意,但她把两个枕头拿开还轮流『摸』了一遍,确认里面只有棉花。
林柚把东西放回去,准备去看看梳妆台。
她没走得动。
林柚僵在那里,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触感爬上脚腕。
她慢慢低下头,是几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
——床底下有东西。
几乎是这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里,她就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猛地摔倒,重重磕在地上的后脑勺和肩膀都是阵阵钝痛,等林柚回过神,她已经将近有半个身子被拉进了床底。
“怎么回事???”
听见这边动静的耿清河马上冲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拽。
林柚没顾上解释,那东西的力气实在有点大,她跟耿清河加在一起才刚够与之抗衡。她咬咬牙,另一脚直接踹在了那只手上。
那手像是吃痛,蓦地松开了。
这下,耿清河才顺利地把她拉起来,“……发生什么了?”
“床底下有只手在拉我。”
刚经过一番搏斗,林柚的气息还有点不稳。脑后和后背还在作痛,她稳住呼吸。
“来,搭把手,帮我把床板搬开。”
她可是十分记仇的。
林柚看着这一左一右的单边蝴蝶结,忽然有点遗憾它俩没有同时伸出来,不然能打成一个完整的。
不知道又蹦蹦跳跳回她肩膀的那只手是不是同样的想法——天知道它怎么想的,竟是还有点意犹未尽地立起来,朝着瘦长鬼影的方向慢吞吞地勾了勾食指。
活脱脱是在嘲讽说,“小老弟你尽管来啊,我们就没在怕的”。
林柚:“……”
你这么嚣张的吗?
被打了两个蝴蝶结的瘦长鬼影:………………
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真凝成了实质化的黑雾,这会儿正是一撩就炸的时候。
弥散在空气中的黑『色』颗粒中,又有两根触手冒了尖儿。脸上的缝隙本已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这会儿又怒极反笑地扯起弧度。
与此同时,尖锐度爆表的嗡鸣声险些刺破林柚的耳膜。
再看那挥舞在他身后的触须也隐隐有狂『乱』的架势,林柚心知不妙,一扭头冲出这排货架还没过两秒,就听见背后轰然倒塌的声音。
……这怕不是气得直接暴走了!
铁架倒了一排又一排,林柚跑到进来的那扇门三两下拧开锁头。再回头一看,瘦长鬼影已经解开了被绑在横杠上的触手。
——果然啊,手多就是任『性』。
林柚没敢再多待,她只来得及缓了口气,又立即把门带上——能多拖一秒是一秒。
她本来也没指望小花招能对瘦长鬼影这等级的家伙起多大效果,能拖延到时间就达到了一开始的目的。
没工夫再去找出口了,沿着原路就是一路狂奔。林柚赶到之前那岔口,气儿都没喘匀,抬眼正看到分头行动的俩人也在往回跑。
他们俩这时间倒是赶得巧。
“我们找到内存卡了,正想看柚柚你那边行不行——”简明佳语速飞快,见林柚连忙摆手让她待会儿再说,懵了一下,“怎么?”
先一步回答她的是远处“哐当”一声被轰然砸到对面墙上的铁门和从里面冒出的黑『色』触手。
耿清河:“卧槽???”
“往外跑!”林柚匆匆道,“直接回公寓!”
暴走的瘦长鬼影立在那头,根本用不着再多说什么,三人撒腿就往同一个方向冲去。
“到底怎么回事让他这么生气?!”
简明佳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真是想用五险一金挖他吧?!”
林柚还真在逃跑的间隙分得出眼神瞪她,“开个玩笑而已,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太是了!!
面对两人无声的控诉目光,林柚被噎住了。
“好吧我承认,”她老老实实地说,“但我也没干什么出格的,就是叫了帮手一起给他的触手打了个蝴蝶结。”
……这还不够出格?!
无论是简明佳还是耿清河,都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想去想象那是个什么画面。怪不得瘦长鬼影那么生气,还能说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一分钟早过去了,那只共同作案的手原本还扒在她肩头跟着一『荡』一『荡』,这会儿已经回了图鉴。
经过被五花大绑还在原地蹬腿的原米勒现代理者,他们接二连三地赶忙钻过卷帘门上那道被划开的口子,一气儿跑出能有十几米。
“还——”简明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追吗?!”
“不。”
林柚扶着膝盖回头望去,“他站在那儿了。”
工厂屋檐的阴影下,瘦长鬼影沉默地注视着这边。他脸上明明没有五官,却硬是能让人感受到还没有消散的勃然怒气。
“我总感觉他在说……”耿清河喃喃,“现在跑也没有用,我会找到你们的。”
“我还怕他再不来呢。”
林柚想着在仓库里找到的那张纸,满不在乎地一撩耳边碎发,“等着,就快解决了。”
简明佳:“那现在?”
既然瘦长鬼影已经不追了,是不是就不用——
“还是回公寓,”林柚听出她意思,打断道,“你看天气。”
进工厂前不说是阳光高照,至少也是个晴天。然而这短短一个多小时,天边就压上了层层阴沉得要滴水的乌云。
系统明显在限制玩家的行动,提醒他们这时候不适合到处跑。
果不其然,前脚刚迈进公寓楼大门,只听远处一声响雷。几滴雨水先后落地,紧随而下的就是倾盆大雨。
胡子拉碴的管理人又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三人交换个眼神,决定先上楼去林柚的房间汇总一下情报再说。
“这个是在一间办公室的桌上找到的,”耿清河拿出那块内存卡时说,“……大小应该符合?”
“试试呗。”
林柚接过,打开摄像机后盖,还真顺利地把卡塞了进去。
看来就是它了。
她重新开机,另外两个人也把脑袋凑过来。然而,一调出录像,三人就齐刷刷傻了眼。
“不是,”简明佳心态要崩,“这卡是坏的?!”
“不至于吧?”
耿清河拿过摄像机又是来回一通摆弄,可怎么都是提示“数据错误”——毫无疑问,他们白跑了一趟。
林柚往桌边一靠,琢磨出不对了。
“我说怎么那么大方地让你们去找内存卡,”她道,“还放我们走,敢情他知道根本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啊。”
内存卡肯定是瘦长鬼影拿走又毁坏的,她在仓库里看见的那张纸也八成是被他撕下了半拉。
“完犊子。”
简明佳没好气地哀叹一声:“——这什么事儿啊。”
“别急啊,天无绝人之路,不可能到这就是死局。”林柚侧首,“既然米勒连消灭瘦长鬼影的办法都调查出来了,他有可能不知道对方的手段吗?”
“如果我是他,肯定还会留后手。”
她道:“比如最后带在身上的东西——你把那个摄像机拆了。”
耿清河:“……真拆啊?”
难不成还能是假,林柚一个眼神过去,他立马老老实实地动了手。手上没有现成工具,耿清河只好捡能拆的动,检查过什么都没有的后盖,他又试着拧了下镜头。
这摄像机是可拆式的,但取镜头时也未免太费力了,就像有东西夹在里面——
耿清河心下隐隐有了预感,但当真有一张小纸片轻飘飘落在地上时,他还是惊呆了。
——居然真的有?!
对上他震惊的目光,林柚耸耸肩。
会被检查的衣兜和鞋底都不保险,米勒身上最方便又相对隐蔽的就剩了这里。他应该是觉得瘦长鬼影有可能会取走内存卡,但没有闲心去拆摄像机。
当然,这也是她赌米勒会另外留作后手,他们完全可能拆完摄像机也一无所获——好在两人都赌赢了。
“‘如果那个办法被它发现了,我还留了别的’……”
简明佳一把捞起小纸片,皱眉念道:“‘在我的床下’?”
“‘我的’,”她蓦地反应过来,“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