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何灵和秦若曦,完全没有任何争宠的想法,反倒开始享受在宫中这种悠闲的生活。反正两个被困在深宫的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富察氏的动静,或者看有没有新剧情发生、等待朱幼安或者韦远的指示。
此刻,两个无聊的人找了个僻静的小花园,静静地坐着饮茶,看远方的飞鸟。
因为知道左右无人,玉墨、雪莺也坐在两人的身后,静静地绣起了荷包。
看了很久,何灵开口问秦若曦,“玉婉姐姐,你有没有羡慕过那些飞鸟?它们如此自由。”
秦若曦越坐越低,“尔佳,咱们再熬一熬,很快就会好的。”
何灵越坐越歪,“姐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总是觉得时间已经好长好长了,我都快忘了。”
秦若曦听出何灵不开心,只是这不开心是因为这个梦境的时间太长了,还是想念现实世界的家了?
无论哪一种,都不知道怎么当着玉墨和雪莺回答。
何灵叹了口气,“姐姐,我觉得自己已经好老好老了,可是看我的脸,并没有那么老。也许是我的心老了,再没什么能让我的心活起来。”
秦若曦什么都没说,何灵一个人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同时叹了口气,“不如回去吧,让玉墨、雪莺弄点甜点。”
何灵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坐得皱巴巴的衫子,转身准备离开,却愣住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记忆已经渐渐淡去,即使这只是一个梦中人物,即使他日夜风餐露宿寻常刀口舔血容貌已经有了变化,何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费莫富寅。
不知道费莫富寅在身后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何灵的话。可以肯定的是,仅仅何灵的一个背影,他就已经认出了这是尼玛察尔佳。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就站在原地跟费莫富寅对视着。
他变了很多。
果然是做了将军的人,长得高大又威猛,何灵微微抬起头才能看得到他的脸。常年的军旅生活在他的脸上、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身上有一种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的淡定和舍我其谁的霸气。
身姿挺拔而霸气,满脸青青的胡子茬,大概是刚刮的胡子。
他没有穿军装,可是宽松的官服也能看得出他身材魁梧,浑身充满了力量和运筹帷幄的自信。
这是一种何灵很陌生的气质,也许这就是富寅常年在军营中培养出来的军人气质。
可是他又没有变,他看向何灵的眼神,就如同从前一般温柔而炽热。他的笑容很温暖,就好像冬日的暖阳。
从他的眼神里、从他的笑容里,时光仿佛不曾流逝过。
似乎又回到了尼玛察府,富寅少爷小心翼翼地给尼玛察尔佳送来一盏掐金丝的走马灯;仿佛是何灵想要见见外面的世界,富寅少爷总是给她收罗各种奇怪的小物件;仿佛是富寅少爷结结巴巴地说着对尼玛察尔佳的情愫。
这就是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和阳光,让她内心一片柔软的少年。
他从没有变过,从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这个少年,让她相信这世间的美好和善良。
何灵眼中流下了泪水,可是她并没有意识到。
何灵呆呆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富寅看,心中不停地响起一个声音,“富寅少爷,这是富寅少爷,他回来了。”
费莫富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灵看,十多年了,十多年未见。她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个有些调皮有些任性的机敏女孩儿。
她的眼神如水般温柔,她的脸上写满了欢喜。
不,她变了。她不快乐,她的眼中有泪,她的眼神里有感伤。
据说这十余年来,万岁爷早已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她的机敏才智、她的绝世容貌、她的那些可爱任性的小心思,再也没有人愿意倾听。
她想要去看外面世界的小心愿,再也没人能够帮她达成。
她不快乐。
这原本该是费莫富寅的尼玛察尔佳啊。
秦若曦一看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看,来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灵看。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视方式,让秦若曦立刻意识到,这是费莫富寅。
可是,为什么何灵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感情?能够如此不避讳地在后宫中与外男对视?
等一下,外男为什么会进后宫?还能随意走动?
这个梦虽然经常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但是不会在这种小地方不合逻辑。
费莫富寅.怎么进来的?谁跟他一起来的?为什么他的周围没有人?
秦若曦轻轻咳嗽了一声,“尔佳妹妹……”
何灵瞬间清醒过来,自己怎么这样盯着费莫富寅看呢?原本自己对富寅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样直勾勾地对视,别人看了该说些什么啊?
何灵看了看玉墨,玉墨一脸严肃地冲何灵摇头,又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双眼。何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泪。
忙不迭地扯过丝巾将脸上的泪水拭去,何灵再看一眼玉墨。
看了玉墨的脸色,不用猜都知道玉墨是什么意思。
玉墨认识费莫富寅,也知道最近有凯旋归来的将军会进京面圣。看费莫富寅能够出现,那他必定是某位将军了。
尼玛察尔佳作为贵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费莫富寅的主子,自然不会主动跟费莫富寅打招呼。
玉墨开口道,“这位……”顿了一下,声音软了下来,“费莫将军,这两位是玉贵人、佳贵人娘娘。”
这一句话就够了,已经明确提示了两个人之间如鸿沟一般的身份差距。
费莫富寅若是心中还有尼玛察尔佳,若是他还懂一点世俗规矩,就知道顺杆爬下来,不要给尼玛察尔佳惹麻烦。
虽然不知道费莫富寅怎么能进了后宫,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在后宫里到处转悠,但是既然他站在尼玛察尔佳的面前了,总不能当做这事没发生。
而且远处已经人声鼎沸,大概是有一群人找了过来。
玉墨越来越心急,虽然尼玛察尔佳十多年未能晋位分,虽然万岁爷早已经将尼玛察尔佳抛到了脑后忘了有这么个人,但是说到底尼玛察尔佳名义上还是乾隆的嫔妃。
生是乾隆的人,死是乾隆的死人。
就算乾隆再忘了这号人,也不代表费莫富寅能够觊觎尼玛察尔佳,更不代表尼玛察尔佳若是给皇上换一顶颜色的帽子戴戴万岁爷不诛尼玛察氏九族。
现在已经不是给尼玛察争光的问题了,而是保住尼玛察家族别惹出祸事。
早些年因为担心费莫富寅抢亲,或者尼玛察尔佳对费莫富寅念念不忘,从前府中所有与费莫富寅有关的东西一概没有带上。
还以为这十多年了,两人都已生儿育女,早已经将这情愫放下。可看刚才二人对视这情形,只怕要给尼玛察府惹出泼天的大祸来。
尼玛察尔佳在后宫不得宠,每日不过昏昏度日,早已将荣耀、生死忘了。
可是玉墨还记得整个尼玛察府的嘱托,更清楚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费莫富寅好像没听到,还是面带微笑痴痴地望着何灵。
玉墨更着急了,提高声音喊道,“费莫将军,这两位是玉贵人、佳贵人娘娘。将军是军旅中人,想来是不懂后宫规矩,就不必给两位贵人娘娘请安了,烦请将军让路。”
玉墨忘了一点,已经十多年了,连她都记得费莫富寅,那费莫富寅怎么能忘了她们。
富寅拍打一下身上的衣服,恭恭敬敬地给秦若曦、何灵行了个大礼,“臣费莫富寅参见玉贵人、佳贵人娘娘。”
原本外男不见后宫嫔妃,就算无意中见了也该是低头行礼,可这费莫富寅似乎不懂这规矩一般,昂首挺胸地抬头直视何灵,甚至可以称得上直勾勾地盯着何灵看了。
何灵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与费莫富寅这样毫无顾忌的直视实在有些逾越了,哪里还敢跟费莫富寅再对视。
而且,自己明明对费莫富寅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的,那当然了,费莫富寅是梦中人,自己是迷途中人,怎么可能有非分之想。
也不对,就算费莫富寅不只是梦中人,就算他是迷途中人,或者他是现实中人,何灵也不会对他有其他想法的。
可是,何灵的脸却越来越红了。
玉墨惊恐地发现远处已经有人在指指点点,似乎是终于找到了费莫富寅。再看费莫富寅的眼神,简直是对尼玛察尔佳赤裸裸的欲望,若不是当着人多嘴杂,只怕费莫富寅真的敢把尼玛察尔佳抱着就走了。
回头看一眼尼玛察尔佳,这位小姐居然满脸娇羞地低着头任由费莫富寅轻薄。
玉墨闭了闭眼,心中警报已经响彻云霄,这是要让他们当场捉奸吗?
天要亡尼玛察一族吗?
玉墨心中大为惊恐,只怕这费莫富寅生死场中打滚数十年,他真的不怕死。
玉墨也不怕死,可是她怕尼玛察一族会因此遭受灭顶之灾。颤抖着将声音放软,哀求费莫富寅,“费莫将军,两位贵人娘娘身体柔弱,经不起在这风口吹风,将军无须多礼。两位贵人娘娘需要静养休息,还请将军通融,改日尼玛察府定登门重谢。”
玉墨已经把尼玛察府都搬了出来,这就是非常明显的提示,求求你大将军,放过尼玛察府吧,改日尼玛察府主事一定登门重谢。
众人已经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小燕子兴奋的喊叫声,“费莫将军在那里,我们找到费莫将军了。”
望着无所畏惧的费莫富寅和不懂事不识大局的尼玛察尔佳,玉墨的心都碎了。
身后那群人越来越近,尼玛察尔佳还是低着头红着脸,这是嫌死得太慢吗?非得让人家抓个现场?
玉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费莫将军,尼玛察府奴婢玉墨恳请费莫将军通融。”
其实玉墨这个举动也是大为不妥,身为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居然给臣下跪下,而且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这也是陷尼玛察府于不清不楚,至少是陷尼玛察尔佳于无法辩解。
可是玉墨实在是被自己脑补的满门抄斩诛九族给吓了个半死,脑中想到的只是让费莫富寅心软,放过自家小姐,放过尼玛察府。
哪里还会想到自己也代表了尼玛察府,也代表了佳贵人。
何灵一看玉墨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一次真的清醒过来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赶紧上前扶起玉墨,关切地问,“玉墨,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脚痛了?还是你腿上的旧疾又犯了?玉墨,要不要紧?我原不该让你顶着风陪我出来的,你这腿一吹风又坏了。”
何灵这一提醒,玉墨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赶紧踉跄着爬起来,“娘娘,奴婢这腿,确实有些疼痛难忍了。”
一直盯着何灵看的费莫富寅终于开口了,“这位姑姑若是陈年旧疾腿脚不便,臣常年在军中,倒是寻得一偏方,可缓解姑姑腿上疼痛。”
玉墨心中已经快把费莫富寅骂了个半死,我的爷,你就不能行行好,让我们赶紧走了就是?我说我腿脚不便,你还真顺杆子往上爬了?“偏方”?我哪里需要偏方啊,我只需要你赶紧离开,别给尼玛察府惹麻烦就是了。
可是,自己又不能把这大家心知肚明的话说出来,还得把腿疾装到底,“奴婢多谢将军,只是这腿疾也并不是时时发作,就不劳烦将军了。”
说话间,小燕子已经一蹦一跳地跑到了费莫富寅身边。小燕子蹦起来拍了拍费莫富寅的肩膀,“哈哈哈,可让我找着你了。我知道你是费莫将军!我是还珠格格小燕子,你也不用行大礼请安了。我听皇阿玛说,你们这两位将军不仅行军打仗是高手,腿脚上的功夫更是高手。皇阿玛说了,二位将军还是生死不离的好兄弟。”
很好,小燕子这一番话,就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说得很清楚了。
两位将军?
生死不离的好兄弟?
一位是费莫富寅,那另一位是谁?人在哪儿?
小燕子能在宫中这么招摇地找两位将军,难道这两位将军是得了乾隆口谕可以在宫中行走?这怎么可能?
可是,确实也解释不通为什么会有外男在宫中出现,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明王爷那种程度的外男。
只能说,要么乾隆脑子进水了,要么是小燕子脑子进水了。
费莫富寅没开口说话,小燕子又跳起来拍了一下费莫富寅的肩膀,“费莫将军,我找你找得还辛苦的。皇阿玛说你腿脚功夫极为了得,小燕子很是佩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费莫将军切磋一下?”
好吧,原来话在这里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