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灵急,燕姐更急,这玉凤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明明说了,作为主办单位,可以有一个直送名额,可以直接保送到决赛现场的。万合楼作为这次花魁预算赛的主办青楼,从一开始就说好了,报送如梦到决赛现场的。
这还没到半决赛呢,如梦根本就不用出场的。
这么多场次,哪次见着如梦下场亲自表演了?王者不都是要等到最后才出场的吗?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万合楼如梦的名声多响啊?
从前见过如梦的客人原本就在场下免费为如梦打广告,这个花魁预选赛没见到如梦姑娘任何一面,又听说如梦姑娘直送决赛现场,都是十分地遗憾。
见没见着的都在传说万合楼的如梦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这位如梦姑娘视钱财如粪土,轻易不接客人。
若是谁能得到如梦姑娘赏脸品评一番诗作、对弈,若是得画作相送,那可是比得上中举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呢?
何灵知道这其中有一半是燕姐为自己将来登场造势的,另一半则是好事之徒想趁这机会见一见如梦庐山真面目的。
如今这公开场合,自己倒是会弹琵琶的,只是这琵琶当着众人该如何弹?
今日这琵琶弹完了,决赛之时,自己还要不要出场了?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今日暴露了,那决赛也不用参加了,反正小海很快就要来救自己二人了,只要能在燕姐找出替代方案之前离开万合楼,今天弹不弹,暴不暴露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一想,何灵反倒安心了,反正这会儿该燕姐着急了,既然已经有人着急了,那就不用再着急了。
燕姐是真的着急了,玉凤这一出,这不是打乱自己推出新如梦的计划吗?就算要表演,那也不是现在表演的,怎么着也得先把花魁拿到手再说。
至于怎么拿到手,那肯定是花银子了?
明明已经说了看投票结果,谁跟你比赛琴棋书画啊?
玉凤斜抱着琵琶歪歪地坐在场中,眉眼斜挑地看着燕姐,时不时地还拨弄一下手里的琵琶。
燕姐站在场中,打着哈哈陪笑,“各位爷们,各位看官,各位支持咱们万合楼的父老乡亲们,咱们第一日不就已经说好了赛事规矩了吗?这花魁预选赛啊,是为了最后选出花魁提前作准备。万合楼不才,燕姐我得了骆城中各位姐妹的抬举,将这次的全城花魁预选赛承办了下来。这原是姐妹们体恤我万合楼撑这么大个场子,所以当日定下了规矩,万合楼可以保送一人直送进决赛。倒不是说咱们万合楼保送这人到底有多大能耐,最后终归是要各位爷们过目的。只是,咱们万合楼到底出钱出力又出人的,这些日子忙着比赛的方方面面,姑娘们确实也是辛苦了些。咱们这保送的规矩,不单单只是我万合楼独享,日后在哪位姐妹的主场,她也可以直接保送一位姑娘的。”
台下一阵起哄、吹口哨、喝倒彩,燕姐双手按了按,想要继续说。
玉凤撩了一下头发,将头上一支步摇取下来,拨弄了一下指甲,又插回头上,娇滴滴地冲台下喊道,“各位爷们,咱们今日比赛的规矩是不是可以自由选人比赛啊?”
台下有人跟着起哄,“正是,小娘子说得对,正是自由选人比赛。”
玉凤瞪大了眼睛,装作不解的样子,“既然是自由选人比赛,那玉凤选了最厉害的如梦姐姐,又有何不可呢?”
台下又一阵起哄,“当然可以啊,小娘子想挑谁都可以。”
“看小娘子这模样,也定是个中高手。听说那如梦姑娘也是一位琵琶高手,两位高手在这里先对决一次,也算是给咱们一个额外的惊喜吧。”
“对啊,反正以万合楼保送的目的,这如梦姑娘是必胜无疑了的。玉凤姑娘自己都不在意输赢,一定要挑了最厉害的如梦姑娘对战,万合楼何不应战呢?”
“看万合楼这模样,说不定那如梦姑娘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呢?反正小爷我是没听过如梦姑娘弹琴的,谁听过的来说说看,到底是如梦姑娘技高一筹呢还是玉凤姑娘自取其辱?”
这成语用得......不都是玉凤不行吗?
这一声“自取其辱”有些大声了,玉凤本来还一脸看好戏似地看着燕姐跟台下众人解释,别的她可能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字还是很警觉的。
这一警觉,“自取其辱”四个字就特别刺耳了。
玉凤冷笑一声,“既然如梦姐姐是留到决赛才可下场出战的,玉凤我今日就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若是如梦姐姐赢了我,那是理所当然的,咱们迎春楼里琵琶也就玉凤能见一见人,连玉凤都输了,旁人也不必再比了,咱们迎春楼也不用再继续比赛,直接退出接下来的比赛。”
这一赌注有些大了,台下倒是一阵叫好声、欢呼声、起哄声,“玉凤姑娘了不起啊,旁的不说,只这气势上,迎春楼就赢了。玉凤姑娘,莫说今日这琵琶一技输赢暂且未知,就冲玉凤姑娘这豪情,咱们也得去迎春楼给玉凤姑娘捧个十天半月的场子啊。”
“对啊,小爷我生平最爱这种正面迎战的气势了,玉凤姑娘,就冲你今日这气势,以后我只去迎春楼听你弹曲儿。”
“玉凤姑娘,你别只想着你输了啊,指不定你就赢了呢?咱们可没见着过如梦姑娘弹琴呢。”
迎春楼的老鸨原本站了两步,想要阻止玉凤退出比赛这话,但看了燕姐这副模样,知道她很不想迎战,不如将难题丢给她得了。
反正今日当着这许多人,自己迎春楼就算输了,也是输给了万合楼的花魁如梦姑娘,说到底也不丢人。
而且这种挑战方式,还赢得了台下多少人的赞赏呢。
反正这生意,不亏的。
燕姐脸都快黑了,陪着笑脸,“于琵琶这一项上,骆城除了玉凤姑娘,只怕其他姑娘都只是随便弹弹凑个兴致,当不得真的。玉凤姑娘,燕姐知道你技艺超群,咱们都是自家人,哪儿能真的这样公然挑战伤了和气。既然玉凤姑娘说了,咱们最后决赛时刻总是要相见的,不如等到那时候好了。今日玉凤姑娘也是累了,早早下去休息着吧。这保送的规矩呢,虽然是万合楼初定下来的,但是绝对不会只有万合楼一家受益,日后各家在自己的场子上也总会受益的。”
玉凤斜着眼睛,嘴角挑起一丝讥笑,“燕姐,咱们今儿个可把话放在这里,玉凤自由挑人比赛,原也不是为了最后的花魁,只是听说骆城万合楼的如梦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燕姐说得对,玉凤呢,其他才艺皆见不得人,单单就琵琶这一项倒还见得人。都说棋逢对手,玉凤也不为那花魁之争了,只为跟如梦姐姐切磋一下技艺可好?”
“不过嘛,虽说是切磋技艺,玉凤对琵琶这一项还是有些说法的。既然都是弹来让各位爷开心的玩意儿,那咱们今日也就让各位爷开心开心。若是不小心,如梦姐姐让了玉凤,让玉凤赢得了一星半点呢,那玉凤就为在场的各位爷们讨个彩头......”
回过头对着台下嫣然一笑,“各位爷们,玉凤给大家讨个彩头,不知道你们乐不乐意啊?”
这一笑,台下众人只觉得玉凤眼中全是星光撒向自己,心头乐滋滋的更不要说玉凤还要给他们讨彩头了,“玉凤姑娘这一笑就已经是彩头了。”
“玉凤姑娘,也不用比了,就你刚才这一下,定是你技高一筹了。”
“小娘子这一眼,真是让小爷我心痒痒。玉凤啊,等今日比赛结束了,小爷我就去迎春楼听你弹曲子。”
“哪儿轮得到你啊,要听也得我先听着。”
玉凤将眼波收回,盯着燕姐,“燕姐,玉凤听说那位如梦姑娘神秘莫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可是真的?”
台下已经有人知道玉凤要讨的彩头是什么了,纷纷起哄了,“好啊,玉凤姑娘,这个彩头好。”
“玉凤姑娘,还是你懂得咱们的心思啊。”
“玉凤姑娘,你这么为大家着想,日后定要多去迎春楼与你会一会啊。”
燕姐脸色更加难看,“各位爷们,咱们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再这么耽误下去,只怕又要改一日才能将今日的比赛结束了。各位爷们,咱们还是先把比赛进行下去吧。”
玉凤迎头挑战,“燕姐,玉凤选了如梦对战,也是进行比赛啊。燕姐你且看看台下这么多捧场的爷们,难道他们不希望看到玉凤和如梦对决吗?”
台下高声起哄,“对决对决!”
“燕姐,你可都看到了。今日这场对决,可不仅仅只是玉凤的心愿了,台下众位爷也是乐于看到的。燕姐,咱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让各位爷开心原也是我们的本分。若是再添上刚才的彩头,各位爷只怕更开心呢。”
“对,好啊,玉凤说得对。”
“燕姐,若是如梦姐姐让了玉凤,让玉凤侥幸赢得一星半点,那玉凤可就要看看如梦姐姐的庐山真面目了。”
台下又一阵起哄,这一次场面更加难以控制了。
燕姐陪着笑说,“玉凤姑娘,若是只为切磋技艺,那咱们什么时候切磋都是可以的,倒也不必急在今日切磋的。”
燕姐越是退让,玉凤越是步步紧逼,台下众人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到最后,何灵只好向燕姐招手示意了。
燕姐自然是不愿意如梦与玉凤对决的,不管是大如梦还是小如梦,这完全扰乱了她隆重推出如梦的机会。
但以今日的情势来看,只怕何灵必须迎战了。
好在玉凤留了一个台阶,知道如梦神秘莫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那么就算要比赛,也可以将如梦,不管大小如梦掩藏起来。
若是输了,只能是将丽娘推出去了,至于燕姐的计划,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若是何灵能赢得了玉凤,燕姐的计划还可以拖一拖。
燕姐也知道事到如今,只能是迎战了的。
她倒是知道何灵的琵琶技艺还算不错,至少文曲沉静细腻,武曲气势雄伟,但却不知道那玉凤的技艺如何。
若是能赢,自然最好,不过是给大家增添一点乐子。
若是输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自己藏着掖着这么多年的如梦就这么砸了,想想实在有些亏啊。
何灵一看燕姐皱着眉头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事到临头哪里有这种一定能赢的好事?
“燕姐,事到如今,咱们也只有跟玉凤姑娘切磋一番了。若是如烟侥幸赢了,不会耽误燕姐的大计。若是如烟......技不如人,这总是无法掩盖的事了。只是,若燕姐能信得过我,不管今日是输是赢,他日如烟一定想办法将如梦这牌子给重新捡起来。”
燕姐看了看何灵,她何尝不知道今日这场对决是免不了的?
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既然这样,也只好迎战了。如烟啊,燕姐......万合楼今后到底如何,都靠你了。你今日务必,不管你怎样一定要赢了玉凤那小蹄子!”
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迎春楼那贱人,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原本搭好的场子旁边,又手忙脚乱地搭了座小台子,小台四周都用三重厚纱围得密密实实,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台上有个模糊的人影。
就算到了这一刻,燕姐还是不放弃如梦这个招牌。何灵十分想劝她算了吧,反正都要被拆穿的。
但是看燕姐万爷忙完小台子忙搭通道,还小心翼翼地再三确保没人能够偷窥通行之人,又有些想笑。
转念一想到自己二人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小海他们居然还没来救人,笑不出来了,还十分忧伤。
别是小海的大哥来不了骆城了吧,那自己跟丽娘到底要在万合楼待多久啊?
如果自己被当做如梦推出来,依着燕姐的德行,可未必会让自己干干净净地卖艺不卖身了。
何灵坐在细纱后面,不死心地又将台下众人仔细看了又看,心里默默念叨着,小海啊小海,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赶紧来救救我们吧。
你要是不来,我们真的没办法自己逃出去的啊。
一桌一桌挨着看过去,没有。不死心,又一桌一桌仔细看过来。
忽然,何灵脑中一阵轰鸣,差点一跟头从椅子上摔到台下。
来人不是小海,可是这人比小海更让何灵安心。
他满脸横肉盖着络腮胡,一眼之下何灵还没注意到他,可一瞄到他温和的眼神,何灵确认了。
就算他外形再多可怕,何灵也能从眼睛分辨出他。
朱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