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绥安县偷偷观察自己的那个戴帽子的男子。
何灵再怎样迟钝都知道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行踪的,能够从绥安县一直跟踪到江宁府。
他一定不是陈晓峰的人,也应该不是马青山的人,因为他的跟踪和藏匿技术实在有些拙劣,想不被发现都有点困难。
如果张文海知道了赵胜遇害的消息和丽娘与马青山的私情,多半是曾国荃透露的消息。
由此来看,此人应该是曾国荃派来跟踪自己的。
陈晓峰说自己在赵胜外室处曾暴露了,说不定就是那时起,他们就将自己定为跟踪目标了。
何灵假装在小摊前购物,东问一句西问一句还拿几个小玩意儿对比着,余光却跟随着那人游走。
从绥安到江宁,他不可能一个人就过来的,一定还有其他同伙,如果张文海是跟曾国荃的人联系,那么跟踪此人就知道张文海的行踪了。
怎么才能够反跟踪他呢?他在自己身上想要得到些什么消息呢?
只有马青山了。
可是马青山现在总督府办公,自己也不可能去打扰他的啊,那怎么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放弃寻找张文海呢?
何灵从一个小摊前游到另一个小摊前,从胭脂水粉看到零食小吃,买了好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看看逛得也差不多了,何灵拎着一堆小玩意儿回赵府了。
只有看到自己回到家中,确定已经没有跟踪的价值了,此人才会到曾国荃的情报点汇报。
何灵知道自己的基本功尚有欠缺,虽然灵力十分珍贵,但是为了张文海,她还是愿意付出一点灵力的。
何灵大模大样地回到赵府,故意高声喊小丫头,“小红,快来看看你家小姐给你带了什么来。”
将各种小玩意儿扔到桌上,转身偷偷摸摸地窜到大门外。
偷摸着看了两眼,那人确实不信自己真正目的地是赵府,果然还在对面小树下靠着,看起来似乎是个喝醉了酒的人。
何灵耐心地等待了片刻,那人终于逡巡起来。如果不出意外,那人应该要回去禀报消息了,必须得小心谨慎地跟踪他,跟着他就能找到张文海,就知道张文海接下来会如何刺杀马青山了。
何灵心中早已认定张文海就是这个梦境中被安排来刺杀马青山的人,马青山想要改变自己被刺死的命运,何灵也想改变张文海千刀万剐的命运。
从改变命运的角度来说,自己跟马青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如果马青山对张文海还有一点兄弟情,他应该不会看到张文海举刀刺向自己。
何灵暗暗将灵力逼出,拿出绣花时分绣线的细心劲,细细地将灵力分成浅薄一层,慢慢地弥漫过自己周身。
陈晓峰曾说过自己运行灵力已经算是有悟性的,只是不够化境。
何灵依照自己对灵力化境的领悟,用朱幼安引导自己的方式,将灵力薄薄地附在自己的皮肤上。
虽然自己感觉已经比平时做得更好了些,可是到底是跟踪别人,有些担心被人看出异常来,何灵从兜里掏出菱花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色。
这一次果然比上一次好了很多,没有那么浓重的光感,但还是能感觉到一种朦胧的意味,
何灵担心外面那人走了,也顾不得再如何让自己的灵力更为精进,找了块面巾将自己头蒙了起来,还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电视里遮个下巴就能让别人认不出主角来,自己已经掩盖得如此严实了,只怕已经能够很好地掩盖自己的了。
何灵将往日挨打时那些半大小子东一句西一句教自己的话细细回想了一遍,凝神将灵力聚于脚底,猛地一纵,竟然直接飞过了墙头,跃到对面树上。
何灵心中害怕起来,原来灵力使用起来竟然不听自己的使唤,还是自己纵身这一跃实在用狠了劲呢?
何灵再将灵力分得更细些,纵身之前先看了看跟踪自己之人。跳得高也是有好处的,那人已经走到了十米开外转角处,要不是何灵站得高,可能就丢了目标了。
何灵轻轻一跳,脚底如履风一般,走得轻快又急速。
两三步就看到了那人。
何灵不敢跟得太紧,寻思着实在不行还能往高处找寻,宁可在低处跟丢也不可打草惊了蛇。
那人一点也不着急汇报的样子,东游游西逛逛,路过青楼还在门口调戏了一会儿姑娘,跟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拉拉扯扯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继续往前走。
路过小面摊他还跟面摊老板娘拉了会儿家常,也不知道他一个绥安县的小人物怎么那么迅速就跟江宁府的人打上了交道。
不管怎么看,这人真是个不无正业的人啊,怪不得跟踪何灵得那么明目张胆,自己若是他的上线,估计能被气个半死。
也知道他是怎么养活自己的。
东游西拐了一阵,这人终于游到了一处小赌坊处。从前面他的行为来看,何灵很怀疑他要先赌两把,再去下一个地方。
可是一想到陈晓峰曾经无意中提起过,赌坊和妓院都是消息的重要来源,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可疑的去处,不如就看看赌坊和妓院。
何灵出门之时根本没想到换身男装以方便行动,此刻这么大摇大摆地进赌坊,那不是告诉大家自己正在跟踪人?
只能在外面等了。
反正何灵已经认清楚了此人,总不信他能在赌坊待一晚。
虽然没等一夜,可是这也是一番好等,何灵几乎都想回去换身男装打扮一下进去探听一下消息了。
就在这时,张文海出来了。
何灵没想到跟踪小喽啰反而找到了正主,张文海果然跟曾国荃有联系了。这个傻人,怎么就这么相信他人呢?
何灵放弃了那人,不紧不慢地跟起了张文海。
张文海似乎喝了不少酒,走路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就算是喝醉了酒,何灵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颓然和恨意。
他真的想要刺杀马青山?
不管他怎么想,一定不能让他真正实施刺杀行动。
张文海东摇西晃了一圈,到底还是回了赵府。何灵一个纵身,轻轻跃过屋顶,抢先一步回到了赵府。
一把将脸上的面巾扯下来,何灵回头看了看摇摇晃晃刚跨步进家的张文海,果然喝得不少。
“小海哥哥,你今天去了哪儿?”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
“小海哥哥,是我啊,我是小泥巴,我是玉儿啊。”
“玉儿,你怎么还不睡呢?你在等谁?”
“小海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我等你一天了。”
“哦……”说着说着,张文海倒在地上睡着了,连床都来不及上,就这么睡着了。
何灵扒拉了一下张文海的眼皮,很想叫醒他,但是看他的样子,真的是睡着了,只好怏怏作罢。
想不到自己忙碌了一天,什么收获都没有。
安顿好张文海,何灵十分不甘心,想了想,换了一身男装,仔细打扮了一番自己,又出门了。
闲着也是闲着,她想要探一探那赌坊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有那人,从绥安县一直跟着自己到江宁,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张文海?
曾国荃到底是怎么跟张文海洗脑的,必须得探一探。
这边何灵一摇二晃地走出门,凭记忆拐到了赌坊门口,正准备踏进门去大干一番。
却被人从后脖子处拎了一把,这么快就暴露了?
一阵轻笑声在耳边响起,“媳妇儿,你是不是傻,你这么小个子装男人?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吗?”
何灵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陈晓峰回来了。
转念一想,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怎么不知道?他又干什么去了?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赌坊的?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自己的,什么臭毛病?
转过身挽起陈晓峰的胳膊,快步往回走,“陈晓峰,你回来了?你从哪儿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这赌坊是曾国荃的一个据点?你知不知道张文海刚从里面出来?你知不知道有人从绥安一直跟踪我到江宁……”
何灵一口气问了无数个问题,陈晓峰笑嘻嘻地看了何灵半天,“媳妇儿,你进步了不少啊,居然能查到这么有用的消息了。更重要的是,你还没被别人发现,不错不错。”
何灵得意了一秒钟,“你跟踪我?”
陈晓峰一脸理所当然,“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我自然得看着你点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不测,我可受不了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陈晓峰一脸狡黠,“刚到,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出门了。我寻思着我媳妇儿趁我不在家跟人鬼混去了?你说我能不跟着你吗?就算要鬼混,也得找个安全点的嘛,这么容易被我发现,那可太不妙了。”
何灵拖着陈晓峰走了一路,“陈晓峰,你知不知道,张文海跟曾国荃有联系?”
“知道啊。”
何灵被噎住了,“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刚回来啊,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就发现你出来鬼混了。”
又绕回来了。
“你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
“其实咱们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的,马青山……他还真的挺厉害的哦,我原先猜测他是隐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谁知道他竟然有自己的精锐军。你说朱幼安他们,真是不够意思,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信息,也不告诉我,让我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咱们不都是一起的吗?他们告诉你了没?”
何灵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曦姐告诉我了。”
陈晓峰很不高兴,“好啊,你们真的没把我当自己人,亏得我一直对你们那么好。我一个人在外面到处打探消息我容易吗?不是说好了信息共享吗,有你们这么对队友的吗?下次是不是不想要我的消息了?”
何灵没想到陈晓峰会在这种小事上跟自己生气,“陈晓峰,你想什么呢?那还不是因为你一个人跑回绥安县去了,我们联系不上你?这又不像现代社会,我还能给你打个电话啊发个邮件啊什么的,这也只有你回来了我才能告诉你啊。”
陈晓峰一想,也对,不生气了,“媳妇儿,我跟你说啊,当日咱们在绥安县不是看到赵胜的尸体了吗?那时候我还以为是马青山自己动手的,后来才知道其实就是他那精锐军动的手。你说他那精锐军还真不错啊,千里迢迢杀人越货,真不错。我下次也得培养这样的人供我驱使,实在太炫酷了。”
何灵郁闷了,“陈晓峰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啊,张文海跟曾国荃有联系,很有可能他就是奉命来刺杀马青山的人。”
“对啊,他就是曾国荃定下的来刺杀马青山的人,瞎子都看得出来啊。”
“陈晓峰,你在想什么呢?他是张文海,他是丽娘的弟弟,他……他是我的小海哥哥。”
“媳妇儿,不是我说你啊,你知道为什么你每个梦境都那么痛苦不?其实你如果想开了,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就不说他们都是梦中人了,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心愿而努力,你也在为自己的心愿而努力,凭什么你的心愿就是高尚的,他们的心愿就该完成呢?”
“不是这个意思,陈晓峰,你知不知道刺杀朝廷一品大员,这是死罪一条啊,而且还有可能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啊。”
“媳妇儿,我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员啊,你觉得我能不知道吗?可问题是,你平时总是说,有些事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会坚持都会去做。张文海会不知道刺杀朝廷一品大员是什么罪吗?他要坚持怎么办?马青山能不知道有人要刺杀他吗?慈禧能不知道马青山会被曾国藩刺杀吗?大家都知道,可是大家都会按照既定的路线一直走下去。你改变不了他们,他们一定会照着设定的路线走下去的。”
“陈晓峰,你去了一趟绥安怎么就变了呢?绥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媳妇儿,我一直都没变的,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跟我说啊,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媳妇儿,据说你是被选中之人,原先我以为,被选中之人,或许是改变命运之人。后来我想明白了,或许,你才是那个无法改变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