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你老实告诉我,你这工作证明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老爹的脸『色』变了。
学经济专业的儿子突然间毕业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京都的人民警察,这事儿放到谁身上短时间内都没办法接受!
“当然是真的啦!这种东西我敢伪造?犯法啊老爹!”张野苦笑不得,他当然也知道父母不太希望他当警察,但是人脉资源有限,他能搞到所有假身份里,最体面的也就是这公安厅文职秘书。
“你怎么考上的?毕业前可从没听说过你有这方面的打算,你给我把考试的过程老老实实说一遍。”张父还是一脸的不相信,拉着儿子就要听他解释缘由。
“这件事跟我有关。”
餐桌上的青衣笑了笑,知道张野不便解释,于是干起了这种临场编故事的活儿。
“怎么说,青衣姑娘你家有人在公安厅?”
张老爹抱得心思还是比较乐观。他想的是没准这儿媳『妇』家里有人在公安部门工作,然后靠着这层裙带关系,自家儿子理所应当的在里头谋了个一官半职。
“没呢,只是我跟他恰好就是因为一起歹徒伤人的事件认识。”青衣摇了摇头,回起话来表情自然,“那时候几个陌生歹徒对我心怀不轨,幸好过路的张野及时出手,虽然负了伤,但还是把我从那几个人的手里救了下来,事后赶来的警察声称张野很勇敢,恰好最近公安部门在招新,觉得他如果有这个意向可以试着报考。”
“原来如此!我说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能看上我家儿子,原来你们俩之间还发生了这一段?”
张母眼前一亮,听到了青衣的解释只觉得所有困『惑』豁然开朗。
英雄救美,然后事业爱情双收。这种好人有好报的故事在老一辈当中可是相当受用,到这一刻为止,心思单纯的张母算是彻底打消了对这段姻缘里的所有疑『惑』。
张野看了青衣一眼,这种时候差点感动的鼓起掌来。
太厉害了。
这等演技,这等随机应变的临场反应力!二姐你不去竞争奥斯卡真的是屈才了,他本来还想着父母这关得有多难过,现在看来小县城出身思想淳朴的爹妈两人这根本不是对手好嘛?
“那小野你以后就这么一直当警察啦?会不会有职业危险?”
张母看了一眼儿子,公务员的职位的确是无可挑剔,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电视剧看多了的产物,就是当警察的正面人物最后十个有八个要光荣牺牲。
“妈,我干的是文职,负责整理卷宗,分析案情的那种,不是上前线抓贼缉匪的!”张野笑了笑,心说青衣都把谎话编到这种程度了,后续的内容他怎么也得帮着圆完。
“毕业前我是真没想过当警察。但是b市当前的就业形势是真的难,所有的简历全都石沉大海一样没了音讯。我也算是穷途末路了听见了那个警员的建议,抱着试试的心态报考了公安部门的招新考试。体能方面勉强及格,笔试部分却是过了要求。现在在公安厅里当个文职秘书,每个月月薪也有个三四千起步。”
说话时他望着青衣会心一笑,于是这两人对视的一幕落在二老的眼中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父子亲、夫『妇』顺”。
“b市的物价水平是不是很高?”张母表示关切。
“还行,我们两人一起打拼,勉强还能应付得来。”青衣微笑,“小野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他有目标,也有主见。我相信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所以还请伯父伯父真的不要太担心。”
……
这一刻的张野点了点头,忍着心房处的剧痛仿佛深情万分的看了一眼青衣。
“别说了,再说我就得心脏溢血死在这餐桌上了你知道么。”
他微笑,这句话当然没有说出口,而是全凭眼神传达着内心的痛苦。
“不说了,你们好就什么都好!”
张父点了点头,低头吃菜,感慨万分。
饭后,父子俩坐沙发上看电视,婆媳俩去厨房收拾碗碟。这种潜在的默契仿佛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半天前才刚刚见面的四个人,这时候已经完全融为了和睦幸福的一家四口。
“你老实告诉我这姑娘到底是哪来的?”
沙发上的张父瞥了一眼厨房里其乐融融的婆媳,看着张野不动声『色』地突然问了一句。
“之前不都跟你说了么?缘分,见义勇为时救下的。”
张野打了个哈哈,手握遥控器装作一门心思的换台找节目。
“那套也就骗骗你妈。”
张父的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你爹我年轻时不是没有走过南闯过北,北方姑娘什么样南方姑娘什么样我会分辨不出来?就那个青衣,你告诉我,她长得那副俊俏样子哪点像是个北方人?那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姑娘!”
“也许人家父亲是北方人母亲是南方人呢?”
张野看了父亲一眼,心虚之下含糊答道。
的确他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形象气质上来说,青衣身上那股江南女子的气息都太浓太浓。
南北方因为水土气候的原因原住民的身形外貌上会存在一些微小但可以觉察的差异:比如南方人皮肤较细腻,北方人皮肤较粗犷;南方人身形较矮小,北方人个头普遍高大。
而在青衣的身上,这种差距被扩大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夸张地步。
不论是精致的眉眼、粉黛的娥眉,还是水润的皮肤、娴静的气质,这些特征加在一起,都是一个堪称最典型的江南女子!
更重要的是口音。
吴侬软语,他平常说话时感觉不出来,因为两个人用的都是普通话,且乡音类似,所以不会特别注意。
但是真正的南北方人口音却多多少少会存在分别,这一点分别,即便是转换成普通话以后一样可以听出。
“说说你那*作证明的事情。”
意识到了儿子的失态,父亲脸上的神『色』稍有缓和。
“我看过了,证明是真的,但是上头没有盖公章。”
“……”
“您老还看出些啥了?全说出来吧。”
张野苦笑了两声,心里说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索『性』就放下遥控器看着老爹,来了个放弃抵抗挣扎。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到头来居然是被人一眼看穿。
老爹啊老爹,真是因为我是您亲生的,所以就什么东西都瞒不过你么?
“呵呵,我还看出了你从进门到现在,就没跟我们说过半句真话。”
老爷子一声冷哼,从这句话里丝毫听不出他是真的已经抓住了张野的把柄,还是只是单纯的虚张声势晃他一招。
张野望着他,不出声。
这个态度表现得已经足够明显:您说的对,但我就是什么都不能说。
“在外面钱还够用嘛?”
张父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钱够着呢,怕是到明年都花不完了。”
张野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整整四个月,从你毕业到现在,整整四个月的时间,你给家里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你的事业,你不愿意和家里说,爸爸也不勉强。我能生什么样的儿子我心里清楚,就算你搞得再神秘,也总不至于干些违法缺德的事情。”
“放心吧您老,您儿子在外头造福一方百姓呢。”
张野吸了吸鼻子,望着地板安分地像是个受训的小学生。
“你那张证明没盖公章,但是没造假,我看应该是公安厅内部的人帮你行的方便。本来我还担心你在外头终日是和些什么样的人打交道,现在看来,至少干得也不是什么坏事。”
“儿子大了,总有些事,是我们当父母的想管也管不了的。”张父摇了摇头,这一刻仿佛苍老了许多,“我相信你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务,所以我不多问。
“钱这东西够花就好,当然我听你的口气也不像是什么缺钱花的人。至于我给你打的那通电话——也不是说干涉你的事业选择。我知道你有你的道路,爸爸只是在提醒你,不管在外头怎么样,徽城这边,你家这边,还是你永远的港湾。”
“爸。”
这一声,张野叫得泪眼婆娑。
“这次回来打算住几天?”张父问。
“一个星期左右,一个星期以后就要赶回京都。”张野答道,突然感觉自己每句话中都透着对父母的愧疚。
“这么赶么?都快年底了,就没想过留在家里把年过了?”张父皱眉。
“我尽量,那边没什么事务的话我就赶回来。”张野想了想,回答。
“那个姓程的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张父瞥了一眼厨房里跟“婆婆”相处愉快的青衣。
“我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张父眯起了眼睛,这句话里意有所指:问什么样的朋友,其实是在问有没有发展到一起的可能。
“很好的朋友。”张野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没什么希望走到一起,很对不起,这姑娘只是我带回来逃避相亲的帮手。”
“猜出来了。”张父一声呵呵。
“其实不在一起也好。那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中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怨之气。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年少时经历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就一定是天生的面相此生注定了孤苦伶仃。父亲也不干涉你们的选择,只是你日后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