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高级病房。
温暖的空调风吹拂着室内,使得门内门外,俨然就是两个世界。
门外的张野敲了敲门,得到了“请进”的答复,推门的动作显得绅士而又温柔。
屋内的主人看到他,平静的神『色』中先是闪过一抹惊异,然后变成窝心,最后变成冷笑。
病床上躺着的家伙相比二十多天前仍然没有太多的病情好转——至少就外观上来看是这样,一条腿打着石膏,上半身缠着绷带。
“出差回来啦?”
赵夫人『露』出了礼貌的笑容——如果皮笑肉不笑能算作“礼貌”的话。
“啊……去了趟蜀山,现在回来了。”
张野点了点头,反正皮厚,对人家的反应只觉得习以为常。
“上次来看望最起码还带了个果篮,这次来空着手啊……怎么小张野你出了一趟门,回来后反而连这点小礼数都给忘光了?”
赵夫人瞥了他一眼,照例是打趣调侃的开场白。
“我还以为以你们家的经济水平应该不缺果篮呢,嫌累赘,特地没带的。”张野哭笑不得,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枚小白瓶,“蜀山朝元丹,对赵云升的伤势恢复应该大有裨益。没带果篮,只好拿这个东西充数了。”
“呵。”赵夫人一声冷哼,看了看桌子上的丹『药』,“算你小子有心。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这话说得……不惹上麻烦就不能来看望长辈了?”张野一脸怨怼,好像对方这话说得有多么生疏似的。
“哦?你什么时候到京都的?”赵夫人问。
“昨晚上。”张野如实回答。
“昨晚上刚回来今天一大早就来拜访,你这不是遇到麻烦有求于人是什么?真当我不了解你?整个就是个切开黑的小子,直说吧,又惹上什么事儿了。”
赵夫人不动声『色』,只是返了张野一个微微的白眼。
“您老见多识广,我来请教一点东西~”
张野嘿嘿一笑,也不卖关子,直接切入了正题。
“别用‘老’这个字,嫌膈应。论辈分我算你师姐,论年龄也就是你阿姨辈。”张夫人看了看他,“问吧,我知道的肯定告诉你。”
“你听说过‘人皮灯笼’嘛?”张野问,开门见山。
“嗯?”赵夫人眉头一皱,随后迅速换了一副神情,“听说过,用死者皮囊制成的灯笼,可以锁住其魂魄令其无法往生是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新租了套房,只不过还是鬼宅。”张野苦笑,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给了赵夫人听。
“事发经过大概就是如此。我专攻阵道,这些阴阳五行实在不是专长,所以还需要找一个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前辈指点『迷』津,有劳师姐啦~ ”张野拱手,拍马屁的同时还套了个近乎。
“你既然都叫我师姐了,应该也知道我专攻的东西和你差不多吧?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倒不是我不想给你指点『迷』津,而是你问我我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呀。”赵夫人摊了摊手,“不过解决之法我答不上来,这件事情上倒是有一个方向可以指给你——叶星乾这个人,不简单。”
“怎么说?”张野竖起了耳朵。
“百年前的京都第一风水师,你知道他的来路出身吗?”赵夫人问。
“愿闻其详。”张野说。
“这个人出自茅山一脉。除了观星望斗、测量风水之术,对伏魔道、僵尸道、寻龙问『穴』、医术命理同样是样样精通。再加上‘人皮灯笼’之法本身就衍生自茅山大法中的宫灯锁魂之术,这整件事情,恐怕都和茅山脱不了干系。”赵夫人回答。
“有意思,感觉事情焦点渐渐又落在那个神秘莫测的风水师身上了呀。”张野咂舌,“您在茅山有熟人吗?”
“抱歉,这个还真没有。”赵夫人笑笑,表示爱莫能助。
“这就麻烦了,要是能联系上茅山倒还好办,眼下这些脏东西估计全都是出自异变的茅山术,问题是没个懂行的人,我要如何处理呢?”张野『摸』着下巴,一脸深思状。
“我建议你直接不用管。换个地方租房子而已,实在不行我跟老赵说一说,帮你找个地方安身都行。这件事明显牵扯到的东西极大。既然事关茅山,恐怕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处理得来的。何必给自己惹一身麻烦?不如趁早收手,省的心烦。”赵夫人冷笑,提了个最中肯的意见。
“我也想呀,但这件事我有不得不处理的理由啊。”
张野苦笑,心说三十多万三十多万啊!事情我可以不管,问题是钱收不回来啊!
“那您知道这种邪门道法,一般可以用什么东西破除吗?”
想了想,他还是打算换个思路来问。
“一般的邪法,弄些黑狗血、童子『尿』、朱砂符、铜钱剑,再邪也给破了。问题是这种生人血浆铸成的凶灵杀阵,实在是不确定这些最常见的法子还能否收到成效。人是万物灵长,所以生人骨血造就的歪门邪道,一般最为凶狠霸道。真要试的话,既然目标是血,你可以试试水火既济。”赵夫人想了想,沉『吟』说道。
什么叫“水火既济”呢?
真火灼污秽,真水『荡』邪灵。此消彼长,和合归一。
这是两仪灭魔阵数,效果上类似于最最阉割版的“道生一”灭却之阵。
“行吧,看样子这件事情上还要多查一段时间。”张野点点头,表示这也算无奈之下的最稳妥做法。
“赵云升的病情怎么样了?”聊完了正事,他顺带寒暄了一下人情。
“目前还在稳定恢复状态,只不过休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工作那方面肯定是吹了。等伤病养好了之后,一切又得是从头开始。家里高堂日渐衰老,这孩子日后恐怕也是个劳苦命——大概还是百年前造的孽太大了,他们老赵家人丁凋零,现如今只希望我那个儿子一辈子平平安安,别再像他这个表哥一样命途多舛就好。”
赵夫人叹了口气,说到这里仿佛神『色』都苍老了几分。
“赵老板他……还在怪我吗?”
张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问太多。
“能怎么怪你?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到现在连实情都没有搞清楚。我也知道你做得那些事虽然对他们家人不厚道,但归根结底也算是顶着个‘民生大义’的头衔。这件事上该隐瞒的我都帮你隐瞒了。你以后见面别提起,让我们一家人多过两天安生日子我就算谢谢你了。”赵夫人呵呵,望着张野轻声冷笑。
“……”
皮厚如张野,这一次也免不了沉默。
“这份人情欠着,以后有需要,张某万死不辞。”
“可省省吧!”赵夫人赶忙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我对你的期望就一个——少来往!你小子命格硬,万劫不死,怎么闹都没事儿。我们家可一个个都是薄命之人,经不起折腾!我们俩之间多少还有点同门之谊,但是我家人那边,你还是少招惹他们。”
“您这话说的很伤我自尊心啊。”张野苦笑。
“伤心总比伤身好——”赵夫人『露』出了一副过来人的神情,“上次红鸾诅咒的事情就差点搭上我女儿,好在我那个儿子年纪小,不然再搭上他,我说什么也要你拼了。有句话真的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想我年过四十,膝下儿女一双,最能理解什么叫‘求岁月安稳’,要不是你小子,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碰这些阴阳界的事儿。现如今成家立业,唯一的愿望也就是到老能享点天伦。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反正要表达的意思就在这儿。”
“理解理解。”张野苦笑着点了点头,“朝元丹我就留在这儿了,里头还剩六粒,赵云升用剩下的,您就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还是那句话,有需要,我一定帮忙~ 没有需要的时候,您放心我也不会去招惹您家那几位好吧~ ”
“能理解就成。”赵夫人看着他,点了点头。
回到了一行人暂住的酒店,是开好的两个房间里早已恭候多时的众人。
黄『毛』带着老周去探访上一任屋主的有关消息,剩下六旗主中的四人,按张野的意思该干嘛干嘛,总之是抓紧时间锻炼能力。
“问出啥结果来了没?”
小掌柜双手撑着床面,坐在星级宾馆的大床上晃动着小腿。
“并没有,眼下找不到精通茅山术的人,所以这件事还得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摆平。”
张野耸了耸肩,从赵夫人那回来以后总感觉自己莫名的心累。
“哦?你有对策了?”
老酒鬼靠在沙发上问。剩下一脸苦笑的红衣,不时提醒着众人这件事情不容乐观,“你们还没有形成一个直观概念,”她说道,“按我对那座房子里的灵能量感知,一旦凶灵暴走,最后的强度大概无异于百鬼夜行——而且是狭小空间内避无可避的百鬼夜行。所以说黄『毛』他们表现的那么害怕并不单纯是因为胆子小,而是他们经历过的场面确实太过恐怖,以至于正常人谁都没有胆子再经历第二次。”
“并且我们要做的事情是直接破坏封印,这样一来所诱发的凶灵暴走强度还得再提高一个量级,对嘛?”张野问。
“是的,所以若非万不得已,我真的不建议你们走正面突破这条路径。”
红衣点了点头。
“我可以试试多重阵法。”张野想了想,『揉』了『揉』眉心,“两仪阵打头,水火既济,消去地下室大门上的血咒威力;八卦阵居中,靠八门金锁的力量,抗住凶灵暴走的正面冲击;最后用诛仙剑阵垫尾,是神是鬼,入阵皆杀。”
“哦?这就要动用诛仙剑阵啦??”
跑堂小哥眼前一亮,听到这句话,立刻燃起了一丝兴趣。传说中的天道第一杀阵,他也很想见识见识,这套阵法能在张野手中发挥出什么样的威力。
然而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黄『毛』。
“上一任屋主找到了?”接通电话以后的张野问。
“不……”电话那头的黄『毛』微微停顿了一下,“上一任屋主拿到钱以后立刻就办手续出国了。但我们在邻市的一家精神病院里,找到了瘫痪在床、老得几乎已经丧失了大部分身体机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