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帆?”
三人的眉梢各自轻轻一抬。
“不是很懂,就算要送帮手,最起码也得派个真正的大高手来吧。”小玲儿摇了摇脑袋,直接说出了一伙人的心里话。
“你懂什么?”
张野瞟了他一眼,“咱这是去闯龙潭虎『穴』,蜀山剩下的地魁境高手一共就俩,一个玄武一个朱雀,万一跟咱一道犯险,夭折在娄震廷的混元金斗中咋办?”
“所以就派一个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大弟子来随便撑撑场面是吧……”跑堂小哥点了点头,听了张野的说法后若有所思。
“喂喂……你们俩这说得……会不会把大长老的心思想得太龌龊了?”小玲儿有些听不过去了,因此上来质疑道。
“哪里龌龊?我说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作为门派高层,一个集团上下的决策者,这种时候于情于理都不能拿手头最大的牌来以身犯险吧?相比之下,派出李江帆不是合情合理?这就好像牌桌起始,敌方的手牌都不明了,王炸不能丢、飞机不能甩,我不扔个四扔个三出来对得起我这一手底牌?”张野反驳道。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好奇李江帆本人的感受啊……人家到底怎么了就被你们说成一个三一个四的……好说歹说也是御邪境巅峰的水准吧……这样的修为在这个年龄段真的已经很强啦……”
林九扶着额头,看着这三人无语道。
确实。
李江帆的水平不弱,论修为,同辈翘楚,论体术,剑道专精,论经验,参战过京都应龙,怎么说都是一个大帮手,可偏偏放在这种场合下,属实是有些鸡肋的感觉。
你派个地魁境长老过来,ok谢天谢地,胜算至少加三成。您老人家亲自前来,没事也可以理解,毕竟您的经验、您的阅历都是无尽宝藏。问题是您派个学艺未成的李江帆过来,这说的好听是“门派未来的花朵”、“孕育在摇篮中的种子”,说的不好听就是派他来送死的呀……大长老啊大长老,进了一趟混元金斗,您被洗去的不只是一身修为,连智商也被洗了一遍嘛?
“没事你放心这话他听不到。”
张野很淡定的摇了摇头,“反正是我们一伙人背地里腹诽,又不是当他面说,你怕什么?”
“背地里你就可以随便说了??”
老酒鬼看着他对他这种强盗逻辑简直是哭笑不得,吐槽都不知道该从哪地方吐槽起。
“淡定……李江帆这种老实人,就算真当他的面说,也不见得会有多大反应啦。”张野继续耸着肩,一脸的淡然。
“同感。”
跑堂小哥举了举手,这是他难得和张野保持在同一战线。
“老实人刨你们家祖坟了是吧……”
林九擦着汗,已经放弃了和这俩人讲道理。
“总的来说还是聊胜于无吧。”
张野看了看天,兀自总结道。
“好一个‘聊胜于无’啊!这是铁了心把人家当一个三一个四来看啊!”
老酒鬼在心里疯狂吐槽道。
“我下午去机场接机,趁这个空档,你俩把那个什么冰霜镀层演示给我看一下。”
张野看着跑堂小哥两人,继续道。
“好的。”
“没问题。”
那俩人一个点头,一个比手势“ok”,人往院里走,脚步不耽搁。
剩下客厅里的老酒鬼摇了摇头,呷了一口酒,眯起的双眼带着复杂的考量。
李星云啊李星云,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把天策剑、李江帆相继托付给张野?难道说你真的因为一身修为退去,打算从此远遁江湖、不理世事了吗?
……
京都时间,晚上18:34分。
五个人齐坐在餐桌前,紧张而拘束的氛围,像极了最后的晚餐。
“一个个的动筷子呀。”
张野瞄了两边一眼,作为东道主,第一个夹起了盘子中的肉。
“我这段时间还在辟谷,饮食方面,可以暂时搁置。”
李江帆摇了摇头,礼貌,谦恭。
他一丝不苟的样子和几个月前几乎没多少变化,唯一不同的是,一双明亮的双眼更坚定了几分。
“李兄又突破了呀。”
张野随意扫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气息上的微妙变化。
发而复敛,聚而不散。真气凝成一股,这是突破玄元境的表现。
李江帆,年仅二十六,悟剑道二十年,跻身人道六境中的玄元。
“是。”
李江帆也不客套,而是无比实诚地点了点头,“张野兄的事情……我听说了。”他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局促的神态,倒像是生怕触及了张野的自尊心。
“你说散功的事情?”
张野倒是大大咧咧的开口一笑,“修为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多少人为其穷尽一生,倒不如一次舍去,反倒乐得自在。”
“如此心态,重拾大道有望。”
李江帆颔首笑道,随即眼神一动,望着张野细声道:“此次下山,大长老有事托我相传。”
张野神『色』一变,夹在手指间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他放下碗筷,冲桌上余下三人道:“快点吃,吃饱了动身出发。”
随后拉上李江帆,破夜『色』走入了别墅的院子中。
“大长老怎么说?”
四下已经无人,张野这才问道。
“她让我告诉你,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修为清零,有时候往往等同于另辟蹊径。这是其一。”
说完,李江帆从腰袋中取出了一枚精致的玉符小剑。
“这是啥?”
张野眉『毛』一扭,诧异道。
却见李江帆唤出本命法剑,作游龙舞于空中。那些身法,那些动作,矫矫之姿,剑锋灵动。
“五行庚金起,”剑起。
“土化大道生。”剑行。
“乙木动消长,”剑承。
“葵水混元阳。”剑回。
“飘然惊风雨,”剑转。
“收势来复往。”收势。
“八百菁华梦,”静。
“一念破千方!”
剑光闪!长夜中闪过一条细白长线!那是剑芒!那是切割一切的无双剑意!
“张野兄,”李江帆收剑道,“这是我蜀山秘技,御剑心法,你好好领悟,切忌不要外传。”
“……”
张野的神思还停留在刚刚那一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一脸懵『逼』。
“你好好的传我蜀山剑法干嘛??这我哪能要!太厚重了吧!”
他神情复杂,一边无比宝贝地藏好那枚玉符小剑,一边嘴上故作客套的摆出拒绝。
“张野兄,不要推脱了。这是大长老的意思,她说你体内本就功法不纯。有奇门真元,有未消化的尸气,有禅宗金刚法门,还有一点昆仑功法的味道。禅宗法门与尸气相抵消,至刚纯阳的昆仑功法又不适合你本身奇门真元变化多端的特『性』。现在我传你蜀山心法,刚中带柔,变化万千,刚好与你自身的真元相辅相成、互得益彰。”
李江帆那是老实人,丝毫听不出张野的“推脱”,根本就是推脱的反义词。
那张野自然是欣然领受了。有人给自己送心法,何乐不为?好的修行功法事半功倍,谁会嫌自己车子的发动机太高端?
“其二呢?”
藏好了玉符,他转而问道。
如果没记错,李江帆在拿出玉符小剑时特意补充了一句“这是其一”,至于李星云送他来的真正目的,张野也是毫不知情。
“其二是,清河掌门出关了,而且突破了天机境。”
李江帆语气一变,说到这里,整个人都严肃了下来。
“怎么……这不该是好事嘛?”
张野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好像提起清河掌门,李江帆整个人所弥漫的都是一股……
害怕的情绪。
“是,应该是好事。”
李江帆点了点头,抽动着嘴角,欲言又止。
“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你可以直接说。”
张野道。恰恰是李江帆的这副反应,恰恰让他整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清河掌门他……很奇怪。我该怎么描述呢。”李江帆皱眉道,“他出关那天,乌云遮蔽峰顶。四大长老闻讯赶去,结果除了玄武长老还正常『露』面,其余三人一概闭门不出。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彻底与门下众弟子失联。”
“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野问。
“昨天下午。”
李江帆答。
“昨天下午?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敢用‘失联’这个词?”张野不解道。
“你不明白,”李江帆摇了摇头,“掌门出关,而且突破天机境,本来应该是全派门都到场的盛事,结果除了玄武长老,消息公布时余下三大长老无一人出席。”
“这……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吧。”
张野尴尬一笑,“众长老和清河掌门不搭,这个我作为外人不好多说,但我相信你应该也能看出来。”
“还没完。”
却看见李江帆摇了摇头,“如果只是不出席,那倒没什么。重点是有门下弟子前往通知各长老,却发现他们的禅房处空无一人!意思是偌大蜀山,这三位长老凭空消失!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就连掌门听说了这件事,也只是不予过问……甚至是干预门下弟子,不允许他们追查。”
“什么叫‘干预门下弟子’?”
张野眼神一变,注意到了这句话背后潜藏的信息,“三大长老失踪的事情,是你向清河掌门报告的吧?”
李江帆点点头,“掌门当时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像是深渊。”他目光微寒,整张脸写满了可怕的肃穆。
“……我心说你什么时候也变成文青了呀。这种说话自带比喻句的方式该不会是跟李星云学得吧??”张野挑了挑眉梢。
“不是比喻。而是真的深渊。”
李江帆望着他,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
“好好好深渊深渊……”张野也不跟他较这种真,“既然李星云长老失踪了,那他又是怎么让你来找我的?”
“大长老让我找你,是发生在掌门出关以前,也就是昨天上午。”李江帆答道,“她突然传召我,交代我传你蜀山心法,并嘱咐我赶紧离开山门,越快越好,并且短时间内都不要回去。我起先不理解,以为她只是希望我快点把功法传给你。直到昨天下午,掌门出关。我注意到整个派门内气氛有异,明白如果我再不出来,可能就没机会出来了。于是我加紧逃出蜀山,并赶来京都,把这个消息带给了你。”
他用了“逃”这个字,可想而知这件事于他而言是多么可怕。
“昨天上午?”
张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大致是自己在神识之海中与青衣交谈的那段时间。
“您的好友【李星云】已由隐身状态切换为我在线上”……
“您的好友【李星云】已下线”……
那个时段的李星云已经察觉到情况有异了是嘛?所以她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神识之海,借助无双剑印建立联系,不是为了窥探自己的隐私,而是为了向自己传达什么消息?
“上午的信息是你发的?”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又确认了一边问道。
李江帆点点头,“是。”
“大长老?!干娘!”
神识之海。张野突然出现的意识对着那枚黯淡下去的无双剑印大吼。
没有反应。
像是一片死海或是荒漠,声音随大风灌进去,带不出任何的回声。
他抬头看着天空,突然一阵发自心底的深寒。
蜀山,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