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贪狼不见了,只给她留了封她大致能读懂的书信。
信上说,他去了南海,锅里还有些吃的东西,这会儿大概还热着,这几天天太热了,让她不要忘记给花苗浇水,其实敖缺早就没事了,和他成婚不过是他设下的一个计谋,等南海的事儿过了以后,他还得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而信的末尾,有一行被似乎被泪水沾湿的小字,已经模糊了,但依稀能辨清字形……
写的是:“乔嫣,你永远失去我了!”
看完信后,乔嫣把信纸攥在手里,垂在身侧,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怅然良久。
她想着,这回可能真的伤他伤得太深了……
而此时,贪狼正站在另一座高楼的房间里,目光透过雕木窗,遥隔数条街道凝在她脸上,希望能从她伤感的表情中得到一丝慰藉。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那女人见贪狼有些失神,随即凑到他跟前,将衣帽拉了下来,露出一副上下分楞的红瞳。
“说起来,命运还真是经不起折腾,像泡沫一样,一吹就跑,用力就破。”贪狼轻笑一声,语气夹杂着浓浓的自嘲。
“你放不下她吗?”
“要是我一开始没拿起就好了……”贪狼想了一会儿,叹道:“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所有的失去,都是从自以为拥有的那一刻开始的。”
而同在这一天,溟烈也收到了贪狼的来信,信上说敖缺三日之后就会苏醒。
果然,三天后,南海深宫传来一阵惊呼:“十六皇子醒了!”
这一消息,让沉寂了上百年的南海龙宫沸腾起来,所有的虾兵蟹将都围聚深宫外,静候待命。
溟烈大步流星地走进深宫,恰好看见敖缺的指尖有些痉挛,睫毛也微微有些浮动。
“敖缺!”溟烈喜出望外,激动得手指发颤。
终于,敖缺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刻,溟烈发现他的眸子有些清冷且空洞,仿若不再是那个历经人间琐事的敖缺。
而更像是千年前的那个泪珊海龙主……
“敖缺?!”溟烈眯着眼,眉间多了些疑虑。
“溟烈……”敖缺咬了咬牙,眸子不经意间射出一道寒光,艰难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溟烈惊疑道。
面对溟烈的疑惑,敖缺回了他一个凌冽的眼神,他顿时醒悟过来了。
敖缺是选择性失忆了,而且,他把他自认为生命中最为宝贵的的一段时光放弃了,只记下了他曾经一度想要力图改变的过往……
溟烈有些不忍相信这样残酷的现实,顿了顿,满怀期待地说:“有个凡人一直在等你醒来,你去见见她吧……”
“凡人?!”而敖缺像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愣了一下,不屑道:“如果我见到他的话,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溟烈终究没敢继续说下去,因为敖缺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掺杂一点感情……
敖缺恢复后,没有去醉仙城,他完全把乔嫣这个人给忘了,在南海短暂逗留后,便径直回到了东海。
东海龙王得知敖缺不仅身子恢复了,而且以往不该存在的记忆也被消除,龙王大为振奋,一高兴摆了方圆十里的桌席。
而醉仙城此时却冷清得多,贪狼走了,只留下来一封信,溟烈也迟迟不回。
乔嫣就一个人守着木屋,等待溟烈回来,等他带来敖缺的消息……
敖缺离开南海后,溟烈也没有去东海复命,也没有回现世告知给哪吒。
他一直在南海龙宫徘徊,不知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乔嫣,踌躇了好几天心里也没落下个明确的谱儿。
等不到溟烈的乔嫣,终于决定做些什么了。
傍晚时分,她一个人来到了海边,那个贪狼之前带她来过的海边。
她在海边徘徊片刻,毅然决然地下海,她要去找溟烈。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其实只是个小小的内陆海,并不是溟烈的南海,而且就算是南海,她也不可能见到溟烈。
因为她只是个凡人,如果没有灵气护体的话,她只会被淹死……
她义无反顾地向大海中央走去,一步一步,直到海水漫过胸口,澎湃的海浪不时地激打在她身上,窜入鼻腔让她不禁猛烈咳嗽时,她才发现她根本下不了海。
可她的身子已经无法控制了,还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海水不知不觉地盖过她的脖颈。
这时,一艘渔船在她不远处划过,船上两个眼尖的渔民发现了这颗漂浮在海面上的人头。
“呀,老张,你看那儿是什么东西?”
“黑黑的……像礁石……”
“不对,有头发,好像是个人儿!”
老张定睛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好了,是仙子!!”
另一个人一听,吓得赶忙调转船头,飞快向乔嫣划去。
等把乔嫣被捞起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是迷迷糊糊的了,只听她口中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念着念着竟然哭了。
她在渔民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她又回了木屋,恰好碰上等候多时的溟烈。
“敖缺醒了,已经回东海了……”溟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本是想刻意笑一下的,但是他发现太难了。
而乔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双手紧紧捂住嘴,笑得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儿。
好一会儿,她才激动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现在能去看他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溟烈顿了顿,开始显露出难色:“但你不能去看他,他大概也不会想要回来了……”
乔嫣愣了半晌,才讷讷地问:“为什么?!”
“他不记得你了……”
不用解释,乔嫣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敖缺失忆了。
他已经不再记得她,而他,也不再是她以前认识的他了……他又变回了东海的恶龙、东海的凶器……
乔嫣怔怔良久,说不出话来,踉跄地靠着墙壁,神色黯然。
溟烈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只叹了口气,便离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乔嫣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丢了什么,一阵钝痛,终于缩在墙角,哭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