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上了一层青色幕布,一群海鸥穿过天幕,伸长脖子发出高昂嘹亮的“欧欧”声,迎着海面飞去。
远处的略有些昏暗的海岸线上,一道白色闪电卷着骇浪疾驰而来,与觅食的两只海鸥倏然擦羽划过。
一只被吓得扑打翅膀往高空乱窜,另一只则一头扎进海水里,扑起层层白浪。
而那道飞速掠过的白色闪电,正是怀抱乔嫣归来的敖缺……
快抵达海岸时,海面蓦然竖起一道浮空的半透明结界墙,附着一层巴掌大小的金黄色字符咒,隐隐伴着“嗡嗡”声。
几道楞柱赫然围着他四横四竖,编成完美的正方几何体,将其困于这天降牢笼之中。
敖缺极尽全力冲撞,奈何结界墙纹丝不动,其结界强度不可估量。
能布下此阵者,非神明则不可企及!
可哪个神明会在此地设阵拦截呢?
正当敖缺蹙眉沉思之际,碧潮中掀起一阵漩涡,漩涡之中缓缓升起一朵六瓣青莲。
莲座之上,有一红衣少年盘腿而坐,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我等你很久了。”哪吒睫毛微微颤了一下,轻轻启眸,双瞳若失魂般黯然无光。
“哪吒……”敖缺拧着眉毛,表情有些意外,亦有些迷茫。
“你为什么要插手?”哪吒面无表情地问。
“我没办法……”
“你不该违背天命。”哪吒的语气平淡,波澜不兴的眸子更加幽暗而空洞。
哪吒说话总是不带任何表情,敖缺实在难以揣测他的真实想法。
“我没办法看到她在我面前死去。”敖缺以刚毅的目光直视哪吒冷漠的眸子,“我放不下!”
“你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哪吒脸色微微一沉,顿了顿,“她命该如此,你何苦纠缠?”
“就算是这样……”敖缺温柔地望了一眼怀中脸色惨白的乔嫣,喃喃道:“我也会尽我所能地挽留她。”
“你有多大的决心?”哪吒的脸色愈发深沉,“能陪她一起去死吗?!”
“她若死……”敖缺目光如炬,“我先死!”
哪吒默然,整张脸附上一层青色寒霜,弹指一挥,一股压力冲击敖缺两肩,犹若百丈山峦压身,还伴随着猛烈的灼痛感。
敖缺不堪重负,半蹲下身子,轻放下乔嫣,双手平举向上撑,一会儿时候便满头大汗,连胳膊肘和膝盖都在发颤。
“死,还是放弃?”哪吒厉声质问。
“如果你在等我放弃,那我劝你先放弃好了!”敖缺抬起眸子,咬着牙道。
哪吒冷哼一声,指尖弥散灵气,蜿蜒旋绕于敖缺头顶,源源不断地施加压力。
“嘎吱!”
敖缺脸上的皮肤开始崩裂,露出白色鳞片,但他还是没打算放弃,稍微低眸,便能看到乔嫣在他面前安然沉睡的样子。
此时,哪吒只需再加一层神力,敖缺顷刻间魂飞魄散,但他没有,而是把神力精确地控制在了临界边缘。
“你到底放不放手?”
“我已经抛下了所有……”敖缺气喘吁吁,“再不会动摇!”
那双刚毅不减的眸子深入哪吒眼底,他终于感受到了敖缺的坚定意志……
哪吒扬袖一挥,将结界墙碎成荧光,绝望地叹了口气:“无可救药!”
敖缺抱起乔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只道了声“谢谢”,便纵身跃入浑浊的黑云之中,扬长而去。
……
七点,乔嫣躺在卧室床上,恍惚被一阵仓促的敲门声吵醒。
未见其人,先闻其蹩脚日语:“小嫣,哦哈哟个砸一嘛斯!”
一听便知来者为元气少女顾小鱼,乔嫣奋力撑开疲惫的眸子,把头艰难地转向房门,却连应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小嫣,小嫣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顾小鱼敲了敲门,然后把耳朵附在门上,竖着耳朵仔细聆听房里的动静。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揪住顾小鱼的后衣领,扯起了无数褶子,奋力拽向客厅一隅的沙发上。
“诶诶诶?”顾小鱼脚后跟一滑,纵身倒在沙发上,拨开额上散乱的发丝,发现敖缺正板着脸站在身前……
“这才七点,你发什么疯?”敖缺没好气道:“乔嫣刚回国,想安静地休息会儿,你别打搅她!”
“小嫣她怎么啦?”
“就是身子有点不舒服,睡会儿就好了。”敖缺顺手指向桌上的双肩背包,“对了,那是你要的东西。”
顾小鱼闻言,脸颊上顿时荡起两个深深的梨涡,双手往沙发上一撑,弹跳起身,提着裙摆,迈着细碎的步子奔上前,磨蹭老半天才解开双肩背包的拉链。
包里除了几瓶她托乔嫣带的护肤品之外,还有几张樱木包围的富士山照片,以及两个系着红布条的黄铜色泽的球形铃铛……
顾小鱼第一眼便被这两个铃铛给吸引了,愣了半晌,颇有些好奇地将铃铛捞了起来,捧在手心细细打量。
她曾去日本的时候见过这种铃铛,这是日本神社里用来祈福的,名叫本坪铃。
在日本,那些信奉神灵的信徒们一致认为,只要虔诚地摇响本坪铃,其发出的细碎叮铃声可以引导死去的灵魂进入神界。
顾小鱼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皱成一团,眸子左右飘忽,最后不安地望向卧室门,“小嫣她真的没事儿吗?”
“她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敖缺生怕顾小鱼看出端倪,故作轻松地吁了口气。
顾小鱼见状,眉头稍微舒展,注意力慢慢转移到护肤品上。
她小心翼翼地护肤品捧出来,然后整整齐齐地排在桌上,一脸兴奋道:“这么多,得好几千吧。”
“嗯……”敖缺点头,“路上出了点小意外,你要的清酒没买到。”
“没关系。”顾小鱼撅着小嘴,叹道:“反正这几天溟烈也不在……”
“他不在?!”敖缺眸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要知道溟烈这个家伙在人间待得比他还舒服,回顾小鱼家比回南海狗窝都勤,这会儿突然玩起神秘失踪,让敖缺隐约感觉背后似乎有什么苗头。
“对啊,这几天他连课也不上,学校领导都找到我家来了,我帮他圆了好多谎,什么理由都用上了。”顾小鱼耸了耸肩,语气平添几分落寞,“要是他们下次再来,我可就真没辙了!”
顾小鱼叹了口气,又单手托着下巴道:“说起来,溟烈好像是从敖稚走的那天起就变得奇怪的,整天板着个脸,也不跟我说话……”
“你这一提起敖稚的话,我发现那丫头之前也神神秘秘的……”敖缺倚着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一样……”
这时,一阵冷风吹进客厅,夹着一股浓重的咸腥味儿……
敖缺倒抽了口凉气,心头顿感不妙,“我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