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
银灵子听他如此说,再联想前后听到的,已经差不多能把整个故事串起来了。
帝屋却好似沉浸在回忆中,神情苦痛。
“因为是她的幻境,有人闯入,她很快便发现了,等我整个人都被花瓣包裹,喘不上气的时候,才发觉她已到了近前,可见当时我是有多入迷,想想只觉好笑,像个登徒子一样。
菟丘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我,问我为何要闯入她的幻境,我呆呆的,结结巴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她干脆放弃了,又问我是谁,来自哪里,那一瞬间,我在想,如果让人知道我偷偷溜出了少室山,肯定又是一番折腾。
而且若是被大哥知道,肯定会把我弄到思过崖去,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念头一闪,我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我是少室山的帝休。
整个少室山,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的就是大哥,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会怀疑的,当时以为只是一件小事,后来事情的发展超乎我的想象。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死都不会这样干的,那件事成为我此生最后悔做的一件事,现在想想,也恨不能把自己弄死!”
帝屋说到这里,双手紧攥,身体微微颤抖。
银灵子终于明白,当初菟丘为何要嫁给帝休了,原来竟是一场乌龙!
想来是帝屋天天跑去姑媱山见她,两人本就是情窦初开,后来日久生情,喜欢上彼此。
菟丘本就是个公主,她有她的骄傲,既然喜欢,就要嫁给他,即便知道他是少室山的大当家,与清绝谷还是对头,却坚持己见。
帝屋微微低着头,鸦翅一般的长睫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眼底是无限的悔恨。
“后来我每天都趁着晚上偷偷溜出少室山,去姑媱山找她,刚开始什么话都不说,就坐在一旁看她跳舞。
时间长了,我们会说上几句话,我那时候才知道她的身份,心里还有些担忧,大哥一直告诉我,其他三山跟清绝谷算得上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主要是攀不上应龙大人的高枝,他根本看不上我们。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白天的时候也无精打采,总挂念着晚上,一到了晚上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能翻个跟斗就到她面前。
我们说的话越来越多,我会陪着她一起起舞,她会给我编织好多好多的花环,我每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都会带走一个。
这墙上的花环就是她亲手编织的,每天晚上一种鲜花,从未重过样,她就是我心里的花仙子。
本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突然有一天我去姑媱山,却发现她不在,此后接连几天,都没见到她的影子。
就在我抓耳挠腮的时候,少室山传出消息,说是清绝谷的小公主要嫁给大哥!我一听,便知事情不妙,心里又是欣喜,又是痛苦。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嫁给大哥呢,一定是因为我告诉他,我就是大哥的缘故,可偏偏事情都凑到一起了。
那段时间因为见不到她,我的脾气极差,骂了好几个人,甚至对其中一个小厮动了手,大哥知道后,火冒三丈。
但他并没有直接问责我,而是让人偷偷监视我,他知道,若不是事出有因,我不会性情大变的,毕竟他那么了解我。
然后他就知道了我每天晚上偷偷溜出山的事情,更是怒火焚身,二话不说,就把我关到思过崖去了。
无论我怎么喊,怎么闹,都没用,在她们成亲的前一天有人来找我,告诉我这件事,我差点原地爆炸,后来我威胁那人,好不容易从思过崖逃出来,直接跑去了清绝谷。
因为是匆忙计划,我什么都没准备,好不容易见到菟丘,她更是一脸懵,她以为要嫁给我了,却被告知那是我大哥,心里肯定也很绝望。
可我们是彼此相爱的啊,说开之后,她便义无反顾地跟我走了,没有丝毫犹豫。
本想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少室山,离开清绝谷,离开凶犁土丘,永远也不回来了,可谁知我们在姑媱山的时候遇到来了伏击。
我们与袭击者大战一场,最后、最后她为了救我,魂飞魄散了。”
帝屋只用了一句话来概括最后的那场大战,或许是过于惨烈,心里潜意识拒绝,看到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那定是一生的痛,没人想回忆起来。
银灵子虽然不想揭他的伤疤,但还是问出了口。
“你可知道当时伏击你们的是谁?为何会有人去杀你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帝屋还沉浸在悲伤中,眼中淡淡流转着伤感,满含陌上花开的孤单。
“我不知道,他们全部是一身黑衣,动作利落,只露一双眼睛,而且使出的招也极为隐蔽,出手狠绝,看不出路数。”
银灵子垂眸想了想,肯定不是清绝谷的,那么知道两人动向的还有谁呢?又为何偏偏去取他们两人的命?
“真的一点破绽都没发现吗?你们都是不同的灵植,使用的功法肯定是不一样的,就算是隐蔽的再好,总会在使用杀招的时候全力一击,多多少少都会暴露点。
虽然时间有点长了,但你一定要好好想想,难道你就不想为菟丘报仇吗?难道这五年来你就没想过到底是谁在背后出阴招吗?”
怎么会没想过,每天都想,日日想,年年想。
帝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指尖在花环上掠过,忽而惊疑一声。
“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在攻击的时候,袖子里飞出一条蛇,是那种非常毒的毒蛇,但当时我并未多想,只以为是从那棵树上掉下来的。
如今细想一下,当时菟丘抱住我,为了挡了一击,我分明看到那条蛇从黑衣人的袖子里飞出,虽然眨眼就不见了。”
袖子里藏蛇?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怎么听起来像是一个有组织有训练的杀手组,还是驯养毒蛇的杀手组,但为了隐藏身份,没敢把毒蛇放出来。
银灵子想了一下,忽而灵光一闪,却并未说出心中所想,又问了另一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当初菟丘死后,应龙大发雷霆,水淹少室山的时候,你孤身一人前往清绝谷,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他为何会放过你?
虽说菟丘不是你杀的,但不可否认,她是因你而死,以应龙的脾气,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就放过你。”
帝屋闻言一愣,身形有些僵硬。
“应龙大人却是不是好脾气的,当时他一怒之下,真的差点杀了我,但为了菟丘,他还是忍住了,我答应他,离开少室山,离开凶犁土丘,此生再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为了菟丘?只因为他是菟丘深爱的人?总觉得这理由有点牵强。
银灵子已经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信息,也没必要再跟他聊下去,看他那副生不如死的神情,估计心里也不好受。
“如此,我便先告辞,还有件事情需要去做,你如今被帝休弄回来,违背了当初与应龙的约定,先想想怎么应对他吧。
至于人界那边,且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再去收拾,你应该还有一个合伙人吧?不对,准确点说,你把朱振地三个变成木雕,是为了谁吧?
毕竟你一个少室山的灵植,怎会跟人类扯上关系,更何况是血海深仇,你是不是在为别人杀人?那人到底是谁?”
帝屋似乎没想到她会猜出缘由,眼神明显一缩,讳莫如深地看向她。
银灵子早知道他不会轻易说出口,为了那个人,他都甘愿去触犯人界与魔兽界的规定,恐怕早就做好了被严惩的准备,重则魂飞魄散,轻则被关几百年。
幽幽叹息一声,摆摆手,转身走了。
“你且好自为之吧。”
银灵子回到紫宸殿的时候,帝休还气呼呼地坐在那里,脸色阴沉,比锅底还黑。
嘉荣夫人坐在他身旁,有心想要劝一劝,却被他阴寒的眼神吓到。
聂嗔嗔和冰瞳倒是没有丝毫影响,坐在那里,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
银灵子嘴角一抽,假装什么都未看到,直接朝上首的帝休告辞。
“帝休大当家的,我已经跟帝屋谈过话了,该问的也都问清楚了,至于你要如何惩处他,我也不方便过问。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暂且不打扰了。”
这话虽是对着帝休说的,眼角余光却看向嘉荣夫人,总觉得她的目光闪烁,好像在畏惧着什么。
目光在她周围逡巡一周,眼底骤然闪过惊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帝休自然没理由在留他们,估计早就想把他们送走了,此时更是求之不得,一听说要走,连表情都放松了。
“亮魔兽大人若是有事,那赶紧回吧,不能耽误正事。”
银灵子听了这话,只觉想笑,有种跑来这里欺负人的感觉,被人当成了恶霸。
她带着两人离开,刚出了大殿,便开口问道:“刚刚站在嘉荣夫人身边的荷花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