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丈夫禁足了四十天,墙上整整划满了八个“正”字之后,向佑终于盼来了一次外出放风的机会。
这天一大早,驰冲就把人从床上挖起来,三下五除二替她套了一身孕妇装,外面罩一件防晒衣,带上段飞和双胞胎妹妹,派了两辆豪车,出门了。
向二小姐迷迷糊糊的看着窗外景物飞逝,这一路从南至北、从车水马龙的大都会跨入风光迤逦的山水之间,耗费了近两个小时,几乎横穿整个港城,直到抵达太平山晁阳庙。
这座建于上个世纪中叶的庙宇,在港城名气不大、香火也不旺,同港城久负盛誉的黄大仙祠比起来,信众无几。但它好在地理位置极佳,扎根在太平山之巅,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依山傍海,置身其间可以俯瞰港城全景,美不胜收。
六年前,未出阁的向家千金也曾陪母亲孟秋雨来过此处,向庙里供奉的相传“十求九不准”的张半仙上过高香。那时候,向天诚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病急乱投医的傻女人带着她几乎跑遍了港城所有寺庙。每到一处,祈求的无非就是家人身体康健、婚姻美满、事业有成之类。结果没多久,孟秋雨亡故,向天诚病重,“盛鼎”也遭遇了破产危机,向佑从此对求神问卜一事失去了虔诚心,附带再未踏入过这座不太灵光的庙宇。
如今,向佑看到的情景却与晁阳庙当年的冷清模样天差地别。蜿蜒数十米的长龙,一直从内殿排到了山门,男女老少手中提着供奉的香火,或坐或站,脸上没有丝毫烦躁不安,仿佛对等待都甘之如饴。
几人刚到,驰家家主就被早已在寺庙门口等候多时的小僧恭敬请入了偏殿,似乎来访者是为了赴约,而不是简单的观光游玩。含笑和段飞则陪着主母在晁阳庙捐了香火钱,请了长明灯,沾上几分灵气,又在里面晃荡了几圈,才出了庙门。
“大娘,我记得以前人们拜佛祈福都是去黄大仙祠,晁阳庙的香火一直都不太旺,现在生意怎么这样好?”百无聊赖中,向佑自来熟的同排在队伍末端一个挽着发髻、穿着粗布衣的老太太天南海北扯谈起来。
那老太慈眉善目,看着漂漂亮亮又大肚子的小媳妇,更是亲近和蔼:“丫头,你不知道吗?泰国风水大师巴色?讪攀来港,他会在晁阳庙借居半个月,并且每天面见五十八名信众,为大家消灾祈福,预测运势!”
泰国人?向佑好奇道:“那个叫巴什么攀的,很准吗?”
“不许对大师不敬!”老太忙抬手捂向二小姐的嘴:“巴色?讪攀已经成功推算出了八年前港城的金融危机、六年前*国西南方位8.1级大地震、*国海啸和许多大事件。他虽然年岁不大,在风水界却有很高的威望。世界各国的许多金融大佬、明星、富商、政客都是他的信徒,每年都会去泰国探望他,顺便卜筮一年的气运。据说,很少有不准的!”
向佑哑口无言,巴色?讪攀整一个仙婆呀!难道,驰冲也迷信这些?
那老太越说越起劲,越传越神:“你知不知道,前不久巴色大师还预言了青奥大桥的填海工程将昌茂丸仔岛和驰氏企业。大屋村房屋和土地的价值因此在两个月内整整翻了一倍,现在村民们赚得盆满钵满的,陆陆续续准备搬走……再过一段时间,钟家和朱家将那块风水宝地搞到手,就等着发大财呢!”
哇,民众的消息真灵光,什么都知道!
这时候,旁边的一位中年妇人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一边拿着大蒲扇扇风,一边说得慷慨激昂:“说起这事儿,咱们港城本土的好些个风水学者还跳出来同巴色大师叫板呢!认为青奥大桥断了驰氏的龙脉,丸仔岛迟早会变成煞地……”
“你们怎么看?”向佑也对这个玄幻的话题来了兴致,凑上前好奇问道。
“咱们当然挺巴色,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来了!”中年妇人化身迷妹,毫不犹豫:“那些研究学术,所谓的专家们也不想想,青奥大桥已经建成两年了,驰氏企业有没有受到影响?驰家兄弟的钱难道少赚了?他们港城首富的名头谁还夺得去……实际情况就是最好的验证办法,管他们吹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就是,就是!”老太点头如捣蒜:“佳乐电视台的那期访谈节目我看过了。人家巴色大师从丸仔岛的历史形成和数百年的演变,谈到了它与港城风水走向的关系,并且预测了未来十几年的发展状况,有理有据、精彩万分。连我老公那样的浑人,都被说动了,还想把一辈子的积蓄砸进去买大屋村的房子呢……可惜,人家钟氏企业财大气粗、霸道得很,打压我们这些散户,不给穷人一点点赚钱的机会,这些个万恶的资本家!”说到这里,老太从鼻子哼哼了两声,将不满情绪表达得清清楚楚。
“我们老百姓不是瞎子——“六大财阀”这几年都在挤兑驰氏,见不得别人好,还不知道背地里用了多少腌臜手段!”妇人义愤填膺:“我闺女和儿子一个在警署工作,一个在港城ZF部门上班,他们都力挺驰家,希望那些有良心、造福公众的企业长盛不衰下去。我还听说,驰氏这些年耗费巨资研究的一项净化水质和空气的生态环保项目“CLY”已经取得了国家专利,即将投入市场,好用不贵。到时候,我们家都会去捧场……”
向二小姐咂舌:这位广告代言人,真正给力而敬业!她思忖着,待会儿要不要让驰总裁给人家大妈发薪水?
这边讨论得正激烈,又有旁观听众加入了磨牙大军:“说起来,“驰远国际”这几年一门儿心思跑去做环保和公益,连眉山卖金银首饰发家的钱氏都开始进军房地产市场了……那位驰二爷是不是傻呀?有钱不赚,偏要去做那些冷门儿的,把这么大的饼让给敌人!”
驰冲很傻吗?向佑苦笑着摇摇头,退出了人群。
“丫头,你不排了吗?”先前那位老太一见人要走,忙出声叫她:“你还怀着身子,要不,我把五十八号让给你?你让巴色大师给宝宝祈个福……”
向佑同含笑、段飞相视一笑:“谢谢大婆,我很好,不用巴色大师祈福了!”就她现在的状况,如果再点化一下,都可以直接飞升成上神了。这世上的“劫”,她还没有渡够呢!
三人一前一后远离了热闹地,预备去山门右手边的一处凉亭歇脚,却没想到原本空荡荡的僻静处早被人捷足先登了。古亭清幽地,有两位年长的僧侣一坐一站,在青山绿水之间诵经讲法,格外惹眼。
“含笑,我们去那边坐坐吧!”向佑困难的弯腰捶了捶腿,她的脚好像又肿了一圈,一按就是一个大印子。
双胞胎妹妹知道孕妇辛苦,自然脚快一步跑前头向穿着明黄色僧袍的长者提前知会一声。两人叽叽咕咕交流了一阵儿,好像没达成共识,泰国僧侣素来不接触女性,这是原则问题。
正在尴尬处,那位坐在石凳上,穿深褐色袈裟,神色和蔼、眉宇间透着宽容慈悲的大师突然转过头看了向佑一眼。仅此一眼,长者脸上的表情由先前的平淡安宁转为诧异,而后向身边的侍者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穿黄衣的僧人走到向佑跟前,双手合十,用有些生疏的中文对她恭敬道:“女施主,崇迪阿萨大师有请!”
崇迪?在泰国是僧皇级别的。向佑挠挠头,有些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