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鬼原本还在气头上,准备再找闵松干一架的,闻言抬头与老婆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熄了火。扫黑的事,他们二人早有耳闻,这几日也商量着避避风头,如今听到一点风声,难免提心吊胆的,不愿撞到枪口上断了生计。
另一边,被人揍得晕头转向的闵松捂着火辣辣的右嘴角,正暗骂自己倒了大霉,才耍了一点点手段,就让贾老鬼逮住了。看这夫妻二人的架势,今天断不会和自己善了。他战战兢兢的正发愁,就听到花沫这一番暗藏玄机的话,心里直夸小丫头机敏,办事说话滴水不漏。
“老鬼叔,刚才我来的时候已经问清楚了。今天的事儿不怪您,也不怪我小叔,都是误会!”花沫坐到两夫妻边上,一张脸如花似玉、娇媚水灵,笑容可人:“……我小叔口袋里的那张牌,是阿正昨晚淘气偷偷放进去的。谁让他叔公一回家就围着牌桌子自娱自乐,从来不和他玩呢!”女孩子似笑非笑,斜晲了自家小叔一眼,绞尽脑汁地给他找回了一点面子。
贾老鬼张大嘴,哑口无言。敢情他们俩这一架弄得鼻青脸肿的,全是误会?
闵莺莺干笑了一声,提起菜刀:“我回家做饭去了!”
看着眼前的情形,郑芳长舒一口气,心道:幸好有小花在,否则闵松非被打残了不可。不仅如此,她家的名声也会被搞臭。妇人正准备把宝贝媳妇接回家,就看到儿子从南边儿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小花,小花!”闵大冈一边喊,一边风一阵地往晒场跑。自小在江边长大的汉子浓眉大眼,一脸憨厚,一米八八的个头又黑又壮,就像铁牛一般,给人扑面的安全感。
“叫什么呢?”郑芳对自己的傻儿子无头苍蝇一般的模样很是头疼:“你媳妇儿在里边,没事儿!”
闵大冈刻意忽略了自家小叔那张肿成馒头一样的脸,径直跑到女孩子面前,拉着人从头看到脚,再从前面看到后背,然后紧张的一把抱住她:“花,你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担心死我了!”
闵大冈体重180斤,又高又壮,满身腱子肉,花沫在他面前就像小鸡子似的,一个拥抱下来差点被挤死:“大……大冈,快把你叔提回……去!”她挣扎了几次,弄得面红耳赤的:“阿正还在家里等着呢,今天他生日,咱们回家吃……吃大餐!”
男人唯妻命是从,一手抓花沫,一手提小叔。
闵松被闵大冈扯住了衣服后领直接往家里送,一米六的个头、竹签子般的体型,弓腰驼背的,远看像待宰的泼猴一样。他觉着丢人,口中想骂咧几句,偏生又不敢和侄儿、侄儿媳叫板,只好忍了。
花沫一边走,一边对小叔吐舌头:该!
“大冈,你快看你老婆,一点规矩都没有……”闵松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是家里边的老人,好歹也要给我点面子!”
闵大冈紧紧抓住妻子的手,生怕人跑了,面上却是执法者的威严持重:“叔,底子都没了,还要面子做什么?”
郑芳在后面看着这副相爱相杀的场景直乐,心里满满都是幸福感。
……
四人一路从村东头走到村西,黄昏时分归家的邻里乡亲都热情的给他们打招呼。
“小花,回家了?正好,婶儿这里有刚打回来的喜头,你带几条回去熬汤喝……”
“小花,什么时候给阿正添个弟弟妹妹的?叔等着喝酒呢……”
“花,上次借的钱,我下个月就还!”
“花,家里边的防晒霜不够了就找婶儿要,祖传秘制,效果好着呢……”
闵大冈乐呵呵的看着自家貌美如花、人气爆棚的小媳妇,眼里都是喜爱和满足。
几人路过“大冈饭店”。花沫提醒店里面负责进货的阿欢多买两条胖头鱼的事儿。福顺岛上的空巢老人、拆迁“钉子户”廖友福老爷子隔岛叫了外卖,点名明天中午要吃老板娘亲自做的麻辣水煮鱼,这是老主顾,不能怠慢。
“那老头嘴又馋了?”郑芳不乐意廖友福每次都让自家阿花给他做鱼、送鱼,就跟太上皇似的,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而且,那人的嘴贼刁。上次媳妇儿生病,她照着百度,亲自下厨做了一回,自我感觉味道还不错,没想到被廖友福原封不动的退了……你说,退就退吧,那损老头还在盆边儿贴了两张条,“东施效颦”、“越俎代庖”,也不知道是啥意思,气死个人了。
花沫笑笑:“阿娘,老爷子的儿女都在国外,他一个人在岛上孤零零怪可怜的……”
“谁让他不搬呢?”郑芳是个心善的,她也知道廖友福可怜:“最近十年,福顺岛上的人外出打工都快走光了,只剩那么几个孤寡守着,有上顿没下顿……驰远开的条件那么好——集中安置,还办理各种社保,解决年轻人的工作,赔得也高。就他一个倔脾气,死要钱!看着都让人生气……”
花沫不相信老人是死要钱的,但也不想为了这事儿和婆婆争论,遂略过不提。
他们家就在“大冈饭店”旁边。两层的小楼,不算奢华,胜在别致干净。三年前,花沫在楼顶种了一些蔷薇和紫藤,闵正说花语是“相思”和“爱情”,她觉得挺不错的。如今三年过去,绯红和淡紫已经点缀了整个头上的天,让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多情而浪漫。
郑芳不让闵松进门,关他在外头面壁思过。
三人进屋的时候,闵正正在客厅里看广告。七岁的小小少年捧着肚子乐得不行,他一见花沫回来,立即收了稚嫩的笑,换出一副苦大仇深、老成持重的模样。
花沫看着电视里的画面——仙剑二十?女主角脚臭熏死了无数龙套,男主角像孙猴子一样弄来一台真人版的空气净化器。然后,哗啦啦一大片虾蟹升天打BOSS。最喜剧的是俩主角不抱孩子,抱空气净化机回家了……她很纳闷:就这种脑抽创意的广告,竟然是高大上的“驰远国际”推出的?更要命的是,它在港城主流媒体一播就是两年,观众还乐此不疲的捧场。最后,那台CLY的净化器几乎家家必备,不买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道。
女孩子嘴角抽了抽:“看嘛呢?广告……”
闵正面无表情:“新闻!”而后按遥控器,一本正经的换上财经频道。“港城消息——7月14日上午9时,曾为六大财阀之一的杜氏召开新闻发布会,由总裁杜志康宣布“明诚”正式进入破产程序。据悉,“明诚”作为杜氏的核心企业,曾经连续创下年营业额1000亿以上的神话。近年来却因陷入金莱娱乐国际有限公司原始股空手套白狼,涉嫌诈骗的丑闻,声名扫地,股票大跌。其后,又因高层决策不当,转型失败……”
“杜氏这么大的公司,说崩盘就崩盘了!”花沫坐到儿子身边,自然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闵正嫌弃的撇撇嘴,莫测高深道:“杜志康没脑子,被他的老丈人钟儒成耍得团团转,一颗定时炸弹藏了三年……明诚的破产与金莱脱不了干系!”
花沫错愕,七岁的孩子竟对商场里的那些大人物、大事件如此了解……可是,虽然你帅,但配上那一脸嫌弃的小眼神丑爆了,好吗?
“考试成绩下来了?”女孩子看到桌上那几张摆得规规矩矩,就像展览品一样的试卷,前前后后扫了几回。数学100、中文100、英语100、化学100、道德法制100、体育100、书画100……连手工都是100。“闵正,咱们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花沫有些自卑,因为儿子曾经拿过一道化学题考她,没想到直接把她烤焦了,由此知道自己的学渣属性无疑。
面对学霸儿子,学渣无地自容。
“就您这基础条件,能够生出我这样的天才,偷着乐去吧!”小少年抱着胸,坐得脊背溜直,一脸面无表情。
“呃!”花沫脑袋卡壳了一回,半晌后跳起来,一把叉住儿子的脖子,假装凶神恶煞道:“臭小子,敢嫌弃你老娘,看我一个屁崩不死你!”
即便被人拿捏住要害,闵正仍旧保持着抱胸的老成动作:“明明牙口不好,偏要吃那么多胡豆……”
花沫知道自己被人变着方的说老了,气得没法:“快去洗手,我给你带了烧鹅和蛋挞,快凉了!”她站起来,上楼换衣服去了。
身后,小少年无声无息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渐渐勾起一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