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人间地狱,一点儿也不为过。
一整座城里,几乎全是老弱病残。
他们或无精打彩的蹲在墙角,眼里死灰一片,或捂着嘴不断咳嗽,或哭喊着肚子饿,或掩面无助哭泣……
唯一相同的是,这里的人全部穿得破破烂烂,衣服上也不知打了多少补丁,大冬天的,不少人连个草鞋也没有。
即便有,脚趾头也露了出来。
城里虽然有人摆卖,可生意冷清得很,跟富人区与平民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里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叫花子。
有些父母不顾孩子的意愿,强行将他们给卖了,孩子的哭声几乎传遍半条街。
可这里,人人麻木,仿佛对那些事儿见怪不怪了。
听到那些孩子哭喊着不要卖她,她会少吃一些。
黄真真的心提了起来。
秋琛漆黑如墨的眼里闪过一丝悲痛,惆怅道,“贫民区的现状就是如此,朝廷几乎不管的,他们活不下去,只能卖儿卖女卖妻,若是卖完了,没有粮食了,也只能活活饿死。这里的孩子都很廉价,最多只能换五斤大米。”
“这么便宜?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真真问完以后恨不得赏自己一巴掌。
她现在才是晋国的女皇,秋琛说了,是她提议分贫富区的。
不行,等回朝了,一定要把这个规矩给改了。
“他们把孩子卖去哪儿?”
“姿色出众的,便卖到青楼妓院,又或者商贾官家府中,当……玩宠或者禁脔……姿色平庸的,便卖去当粗使奴才。”
“那刚刚那个小女孩呢?”
“大抵会卖到青楼吧。青楼虽然……至少不会饿死,哎……公子,你做什么。”
秋琛赶紧追上,这里是贫民区,出了什么事,可没什么人会管。
他们能花钱买孩子已经算是不错了,多少户人家的孩子,都是直接被抢去的。
黄真真的速度太快,他追不上,等他追上去的时候,黄真真已经将被卖掉的孩子护在身后,正跟他们起争执。
“看你穿着,也不像贫民区的人,怎么,你要劫货?老子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人,最好给老子滚开,否则,老子连你都不放过。”
“这个孩子我要了,多少钱?”
“你要?也行啊,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一出来,街道两边的人全部倒抽一口凉气。
黄真真虽然不明白十两银子在现代,到底是多少钱,可她闭着眼睛也清楚,肯定是坐地喊价了。
被她护在身后的小女孩抹着眼泪,害怕的抽泣道,“哥哥,我爹娘卖我的时候,才卖了十文钱。”
“十文钱?”黄真真看向秋琛。
秋琛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她该不会不知道十文钱是多少吧。
“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
黄真真的脸比锅炭还黑,直接吼了过去,“你买她的时候,用十文钱,现在却跟我要一万文,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人贩子强哥原本不想跟他们起冲突。
这两人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可这一身的布料可价值不菲,别万一得罪了什么人。
可他们听到黄真真的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贫民区买卖孩子,朝廷里又有人关照,哪个人见了他们不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强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
“你要没钱,就给老子滚开,你要找茬,那就掂掂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强哥一招手,身后近十个兄弟将黄真真与秋琛团团包围起来。
街道上的人纷纷吓得逃窜,小女孩也吓哭了。
黄真真脸色极是难看。
这些混账东西,不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他们是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正想唤出暗卫,秋琛却先一步温润道,“这块玉佩足以价值十两银子,这孩子,还有你身后那些孩子都留下,我便把玉佩给你。”
强哥眼睛一亮,眨也不眨的盯着秋琛手中那块质地清澈质璞的玉佩。
仅仅只是一眼,他便知道,这块玉价值不菲。
只是把孩子全部放了……这……
秋琛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只是淡淡道,“我们既然敢单枪匹马来到贫民区,朝廷自然也有我们的人,你们若是硬抢,呵……”
“你朝廷里的人是谁?”强哥急问。
秋琛不回反笑,态度依然温润谦和,只是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敢低看。
“今日是我们心情好才要买下了那些孩子,你既然不愿,我们去别家买就是。”
秋琛收起玉佩,转身便想离开。
强哥赶紧拦住,态度大改,狗腿似的笑道,“卖卖卖,兄弟怕是看中那个小丫头了吧,嘿嘿,那小丫头确实有几分姿色,以后长大肯定是个美人胚子,现在虽然小些,可幼童玩起来更刺激不是,人就给你了,这玉您看……”
秋琛随手一扔,将手中的玉佩扔给他。
强哥收到玉佩,越看越欢喜,让秋琛随时可以去他那里挑选新货,这才笑呵呵的离开。
黄真真的心沉闷沉闷的,她将小女孩还给她的父母,又让其他孩子各自回家。
孩子的父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谢谢,谢谢大恩人。只是……这孩子留在家里,早晚都得饿死,把他们卖了,兴许……兴许还能留下一条贱命。”
黄真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帮他们救了孩子,他们竟然还想卖?
“你们放心吧,朝廷很快会拨款的。”
众人凄凉一笑,“等朝廷拨款,还不如等着饿死来得更快一些。”
“公子,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饭了,求求你们了……”
“公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病了好几天,如今奄奄一息,快撑不下去了。”
“公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爹娘,他们又冷饿又病,求求你们救救她们。”
一个人下跪哀求,几乎全城的人都涌了过来,一个个跪地哀求。
黄真真眼眶一红。
她摸了全身,也没有摸到半两银子,只有手里的两盆君子兰。
可这君子兰是易永安的,万万不能送人,他们要花也没用。
她好恨,当时出宫的时候,应该带些银子的。
“你身上还有没有银子?”
“没有。”
黄真真咬咬牙,惋惜的从怀里拿出几颗玉棋子。
这玉棋子是她从易永安那里顺来的,被易永安毁了一些,剩下的她一直藏在身上。
她心疼,可看到那些难民,她更心疼,只能忍痛割爱。
她的一举一动,秋琛全部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她的不舍,她的挣扎。
不知为何,看到她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心里莫名的被填得满满的。
连那张他深恶痛绝的脸,此时也变得神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