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没少欺负村里的那些同龄人，甚至小一辈的也有。
但那也仅限于口头上嘲讽几句，或者逗弄玩玩，小打小闹，总归不会受重伤或闹出人命。
本来合同那件事完全可以让季晚婷一家不好过，可唐紫烟居然中途叫停，还把提供消息的人给推了出去。
那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季雅涵面上带笑，心里没少抱怨。
就算现在当着唐紫烟的面，也在暗地里表达不满。
说起这次的计划，她觉得确实有点儿泯灭良心。
毕竟……
“怎么？你开始心疼那个表侄女了？”唐紫烟慢慢挑起细眉，语调轻缓上扬。
问得不紧不慢，悠哉悠哉。
竖起的右手定在半空中，张开的五指渐渐收回，弯曲，最后握成拳头。
如果细细去看，会发现她眼底的嫉恨，还有那因愤怒而带抖的身子。
“没。”周身的空气忽然凝固，季雅涵倒抽一口气，吓得连连摇头。
和这个女人接触越多，越有种寝食难安的恐惧。
因为，她不知道哪天会失去利用价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离被威胁。
“我知道你在不满，因为季晚婷父亲那桩案子已结，所以觉得我白费了你的那些安排，对吗？”
唐紫烟忽然起身站立，所说的这些话刚好戳中季雅涵的心思。
视线微转，定睛看着旁边的女人。
她做事向来走一步看三步，很少无缘无故改变计划。
急匆匆了结案子是因为情况有异，并非举白旗认输。
虽然错失良机，但她还有新的安排。
比如，这一次。
唐紫烟没再外露猩狠之态，季雅涵抿了抿唇，稍稍壮胆。
“唐总，我大伯因为这件事都被上面查了，奶奶装了多年的哮喘也让他们发现，结果季晚婷的父亲却没去蹲监狱，这也太……”
她还想说什么，忽然发现气氛不对，立马改口：“那个，我没怪您的意思，就有点想不通。”
季雅涵讪讪一笑，明显带着害怕。
以前自认很有手段，也懂心机。
直到现在才发现，她做的那些和身旁这位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根本排不上号。
“呵呵！你以为由季耀光出面，就一定事半功倍，高枕无忧了？”唐紫烟冷笑，慢慢走到窗户旁边。
望着楼下的花园泳池等景色，继续道：“季雅涵，你别看傅景恒只在商界纵横，其实，他的人脉关系网相当到位。”
“案子那件事情如果不及时收手，你大伯的损失会更大，而且也影响我们接下来的安排，所以，提前结束倒未必不好。”
“再者，南阳镇的那些谣言还在，季晚婷的父亲至今回不了学校，她一家的名誉都受到重创，也算没完全白费你的那点安排。”
在农村，以讹传讹相当厉害，传统观念也很强。
哪怕季庆国赢了官司，其实结果并没有差太大，只是蹲不了监狱而已。
名声和工作什么的，短时间内肯定没办法恢复如从前。
季雅涵转身望着唐紫烟的背影，将刚才的话听了进去。
有傅少在，确实不好对付季晚婷。
双眸眨了眨，她试探的问道：“那，那这次的事情如果真的成功，我可以退出吗？”
寄人篱下的日子太难过，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等有机会离开茗溪市，她就买飞机票到楚京找父亲。
至于季晚婷，还有眼前这个女人。
让她们狗咬狗好了。
反正眼不见为净，她现在一个都不想看到。
“退出？你不打算报复了？”唐紫烟转身，笑得妖娆诡异。
对于还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怎么可能放任其离开？
要走可以，时间她说了算。
“如果这次能成功，季晚婷肯定会受到最残酷的打击，她愧疚难受一辈子睡不着，不就是最好的报复吗？”
季雅涵态度坚持，说得理所当然。
比起整天生活在黑暗之中见不得光，报复那点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回望过去，如果不是当初想要在职位上爬得很高，想做人上人，她也不会主动投靠唐紫烟。
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钱是多拿了不少，可其中出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她还有脸出去花吗？
季雅涵以为裸照被曝光，全茗溪市的人都会用有色眼光去看。
可真实的情况却并非如此，这件事只是唐紫烟故意让她憎恨季晚婷而放出的烟雾弹。
照片根本没在网上传过，又怎么可能被众人所知？
“你说得没错。”唐紫烟点头，似乎非常认可。
沉默片刻，竟同意了季雅涵的请求：“如你所愿，一旦事成，我们的合作便彻底结束。”
“以后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该给的钱，我会让人一并打到你账上。”
唐紫烟答应得干脆爽快，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事事为下属着想的唐总。
季雅涵半信半疑，没敢太早高兴，却也偷偷期盼。
只要脱离了这个女人，她就可以恢复自由。
到时候投靠到父亲身边，看谁还敢利用？
恒瑞医院
傅景恒和季晚婷赶到病房门外的时候，叶素英已经醒来。
气色差了点，但精神还不错。
特别是那对眼睛，不再因头疼而变得浑浊，一片清明。
病床旁，傅宗远想开口一直没机会。
就听老爷子在替准孙媳妇儿打头阵。
“我说素英啊！这次多亏了咱家晚婷，要不然，你这病可还真不好说。”
傅昌荣哼哼唧唧，看得出来叶素英之前表面上答应这门婚事，但心里头还有点不痛快。
趁着这个机会，他得好好说道说道。
“那丫头听说你吐血昏迷，刚才在急救室门口都急哭了，眼泪哗啦啦的，别提多担心。”
老爷子边说边比划眼睛周围，那表情浮夸的，跟真的似的。
旁边，傅宗远嘴抖得快像电动马达了。
急哭了？还眼泪哗啦啦？
他又不瞎，怎么没看到？
老爷子可不管儿子的想法，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走。
“晚婷既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又以为是她给的那些花草害得，自责得不得了。”
“唉！我和宗远劝了好久，最后还是阿恒把人给哄住了。”
老爷子越演越真，摇头带叹气，仿佛操碎了多少心。
傅宗远刚想给个眼色说您老差不多够了，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耳边又想起了洪钟之声。
“你不是喜欢唐家那个什么唐紫烟吗？她刚才还拿你这事儿威胁阿恒，让阿恒和她结婚呢！”
“早先我就说咱家晚婷是个好姑娘，你还不信，现在看清了没？后悔了吧？”
老爷子噼里啪啦没完，傅宗远在旁边终于忍不住了。
“爸，素英才刚醒，需要多多休息，您少说两句成吗？”想走过去把老爷子扶起来，又没敢。
瞥了瞥漆黑漆黑的拐杖，最后选择站在原地。
五十多岁了还要挨父亲揍，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嗯，不错，那素英好好休息，我再来说说你。”老爷子点头认可，没有反驳。
拄着拐杖起身，走到儿子面前。
傅宗远抹了抹脸，在心里抬头望天。
哎呦！早知道还不如不劝。
应该等阿恒过来，让他开口。
“不孝子，要不是我挡在前面，你会不给晚婷上眼药？”老爷子敲敲拐杖，朝着儿子吹胡子瞪眼。
“哼！如果你刚才真把那丫头给怪罪了，现在得肠子悔青。”
傅昌荣轻哼一声，说得有板有眼。
不过，这话确实没错。
“是是是，姜还是老的辣，爸您最英明。”傅宗远赔笑，甚至竖起大拇指。
事到如今，心里面确实庆幸。
还好刚才没给那丫头难看，不然自己打脸。
但是吧，话说回来，也不能完全怪他，谁知道吐血是好事？
门外，傅景恒看到里面父子俩的互动不足为奇，季晚婷惊讶得瞪大眼睛。
堂堂恒远的前任总裁，在自家人面前竟是这般模样。
瞧刚才那委屈的小眼神，简直可爱极了。
“爷爷年纪大了，凡事得哄着。只要他老人家开心，我爸怎么都行。”傅景恒望着身边的小女人。
边解释边深情注视。
以后，他也会爱着她，哄着她，宠着她，护着她。
此情不变，一直到天老地荒，海枯石烂。
“真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果我奶奶也能像爷爷这么开明就好了。”季晚婷双手合住放在胸前。
浅浅挂笑，满脸向往。
说句不好听的，她从小被季雅涵那些人欺负正是因为奶奶太过迂腐。
这些年，爸爸和妈妈为了这事没少闹口角。
“奶奶的思想陈旧，根深蒂固，没那么容易改变。”傅景恒松开小手，改成用臂膊揽住细腰。
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不急这一时。”
她的奶奶也是他的。
虽然要孝顺老人家，但愚孝不如不孝，办法总会有的。
说完，傅景恒搂着季晚婷进门。
老爷子一看孙媳妇来了，激动得连忙迎上来。
傅宗远怕他走太急了摔着，上前用手扶住。
结果，老爷子毫不留情，直接躲过。
这动作机灵得，仿佛回到了在部队操练的那会儿。
“晚婷来啦！”傅昌荣冲着季晚婷直笑，饱经风霜的老脸跟开了花似的。
有了孙媳妇，连孙子在旁边也看不见了。
“爷爷。”季晚婷颔首，礼貌打招呼。
看到身后的傅宗远，再次开口：“傅先生。”
同样喊出称呼，一个亲昵，一个疏远。
倒不是她故意要这样，而是和傅宗远很少接触，脑袋里冒出这三个字，便直接叫了出来。
见对方脸色变了变，忽然觉得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被称作傅先生，傅宗远自然不太开心。
儿子都把大白菜给拱了，这丫头怎么也得喊声伯父吧？
他正想开口，又被老爷子抢了台词。
“晚婷丫头，叫先生是不是太见外了，他好歹是爷爷的儿子，阿恒的父亲，你说对不对？”
傅昌荣挑着灰白眉头，满脸笑，跟个狐狸爷爷似的。
这话听着没错，可傅宗远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得很。
仿佛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公公，全靠爸爸和儿子施舍才得来的？
心里面不爽归不爽，傅宗远到底还是挺期待的。
儿大不由父，家里迎新人。
这事儿，该开心。
“伯父好。”在老爷子和傅宗远的眼神注视下，季晚婷甜甜一笑。
接着，走向床边冲着叶素英喊了声：“伯母好。”
刚才除了面前的四道目光，她还注意到床边的这一抹。
既然认定了傅景恒，过去的那些就当没发生。
“好，好。”叶素英笑着点头，眼中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