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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厌以前一直以为,只要杀了顾峥,他就是天下江山的唯一主人。

他不需要再忍受别人的操控,不需要再委曲求全。

可事实却告诉他,即便没有了顾峥,他的皇位依旧坐不安稳。

当初帮助他擒拿顾峥的贺忠杰,如今拥兵自重,当初一步步教导他如何扳倒顾峥的徐一知,如今权倾朝野。

他竭尽全力拔除了一个顾峥,却愤怒地发现,还有很多个“顾峥”在等着他。

此时顾斐问他是否满意?

他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他甚至还有些后悔。

他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早就把顾峥给除了。

若是让顾峥再多或一段时日,他就可以在多积攒一些实力,不至于顾峥一死,他的手中就无人可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忠杰和徐一知发展成为庞然大物。

短暂的沉默过后,司马厌恢复平静,轻松一笑:“我杀了你爹,而且还是以凌迟处死这种极其残忍的方式,你应该很恨我吧?”

顾斐吐出两个字。

“不恨。”

司马厌面露意外:“为何?”

“以前我觉得我爹是罪有应得,他死了也好,省得再去祸害其他人。后来我知道了我爹是求仁得仁,一切都是他自愿的,就更没什么好恨的了。”

对于罪有应得,司马厌还能理解,可是求仁得仁,司马厌却怎么都理解不了。

他皱眉问道:“你爹是被我杀的,他应该是满怀怨恨和不甘死去的,怎么可能会是求仁得仁?”

顾斐平静地看着他,反问道:“难道这么多年来,陛下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能够那么轻松就把我爹给杀了吗?”

司马厌的表情逐渐变得冷厉:“什么叫轻松就把你爹给杀了?当年为了能够顺利擒住你爹,我们可是费尽了心力,我们当时甚至都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顾斐道:“那我再换个问题,以我爹当年的权势,即便是造反称帝,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可他却一直都没有动这个心思,你又知道是为什么吗?”

司马厌沉声道:“你想到底想说什么?”

顾斐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爹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司马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接笑出声来:“哈哈,你是在逗我吗?就凭你爹当年做过的那些事情,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你居然好意思说他没有不臣之心?!”

顾斐平静问道:“比如说?”

司马厌收起笑容:“顾峥陷害忠良,在他把控朝政的那几年时间里,死在他手里的忠臣良将不计其数!”

顾斐道:“陛下为何不去查一查,你们口中的忠臣良将,私下里是不是跟陛下的兄弟们有所勾结?”

司马厌不信:“胡说八道,那些人怎么可能跟我的兄弟们有所勾结?!”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人去查查看。”

见他如此笃定,司马厌心里反倒松动了几分,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顾峥?

不,不可能的!

顾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私欲!

司马厌道:“那顾峥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又怎么说?我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年抄了顾家后,从顾家翻出来的金银财宝,几乎都能把国库给填满了。顾峥出身寒门,仅凭他的那点俸禄,怎么可能攒下如此庞大的家业?必然是搜刮民脂民膏,贪污受贿,才有了如此多的钱财!”

顾斐道:“我爹确实收受了贿赂。”

司马厌冷笑:“所以说啊,顾峥就是该死!”

顾斐冷不丁地问了句:“陛下,您知道先皇驾崩之时,国库还剩下多少钱吗?”

司马厌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样子您是不知道的,先皇喜好奢靡,最喜欢大兴土木,每年光是用在土木之事上的钱财就数以百万两,在先皇驾崩之时,国库账面上的所剩银两不足一万。”

顾峥在这方面从不避讳儿子,所以顾斐对于朝中一些事情知道得可能比司马厌还要清楚。

司马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顾斐接着往下说:“一万两,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相当于沧海一粟,那时候就连朝野上下的俸禄都发不出来,陛下知道这件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吗?是我爹用自己的银子补了这个大窟窿,从那以后,每年我爹都会往国库送一批银子,包括陛下成亲用的费用、举办各种宴会的费用,全都是我爹出的钱,他在用自己贿赂得来的钱财,养着陛下和朝廷里的文武百官。陛下说我爹该死,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我他是不是真的该死。”

司马厌的脸色已经变得奇差无比。

他刚登基的时候,还只有七岁,什么都不懂,朝中大小事情全都是由顾峥一手把控,因此对于国库空虚也是一无所知。

如今被顾斐把事情给说开了,司马厌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

他咬牙说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顾斐还是那句话:“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查看,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可只要陛下真心想查,多少都能查出一点痕迹来的。”

司马厌想了想仍是不甘心,又指出一条罪名:“顾峥是徐一知的门生,可他却不尊师长,构陷同门,当此乃不忠不孝!”

“所谓的不尊师长,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至于那位同门师兄,是他主动挑衅我爹,却反被我爹抓住把柄,这才锒铛入狱,倘若我爹没能抓住他的把柄,那么入狱等死的人就换成了我爹,成王败寇,古往今来不都是如此吗?”

司马厌无言以对。

顾斐说:“其实我爹还有一条罪名,犯上作乱。”

司马厌看向他。

顾斐说:“当初你们从我家搜出龙袍和玉玺,那些可都是我爹犯上作乱的证物。”

司马厌目光闪烁。

龙袍和玉玺其实是徐一知让人悄悄放进顾家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从,此事司马厌也是知道的。

顾斐说:“无论那些龙袍和玉玺从哪里来的,我爹最后都没有否认,他默认了你们列举的诸多罪名,所以我才说他是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