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慎晚看着言虎驾着那辆玄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直到他消失在视野中。
她转过身去,向自己的公寓走去。
一想到这次他可能真的被她伤到了,她真的要失去他了。胸膛中的那颗椰子感觉像被谁突然攥紧——无法呼吸到窒息。她感觉自己像行走在水泥地板上的美人鱼,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从停车场到公寓家门口,她仿佛用了一个世纪。突然觉得自己的视线突然开始模糊了,伸手一摸,脸上竟大颗大颗地淌着泪,越抹反而越多,肆虐成河……
*
公寓里空荡荡的,夏末的天气,她竟然觉得清冷。
三个人的爱情,也许注定就是这样的结果。她,赌誓不能让第三个人再受到伤害了。
她爱言虎,她现在已经非常确定。她也确定言虎对她,绝对不只是身体上的迷恋。他的爱,甚至说,绝对不比她对他的浅。
可是,他们的爱却是违规的。
所以她做出了决定,在南哥哥与言虎之间,她选择了循规,选择了与她青梅竹马的南哥哥。
今天说出那些话,也是半真半假吧。
她挑挑拣拣说出的那些话,确实是她的疑惑。
首先,在尤雅姨妈家,假山后面无意中听到雷慎谋与柯越北的谈话,令她对许卓南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其次,秦易无意中发现了许卓南送给她的那阿旺狗模型中藏着窃听设备;
接着,那天在秦易家里,葡萄架后她无意中听到了小五叔叔与秦易的对话。
“保证妞妞的完壁之身它不是你秦易所该操心的事儿!”
“她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姐姐,我不替她操心谁为她操心?我不想做那狠舅奸兄!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小九九,她现在还有谁可以依重?”
“秦易!你说谁是狠舅?谁又是奸兄?有些事儿并非你秦易眼睛所看到的那样!”雷慎晚只记得,秦川叔叔当时的脸色极其的难看,声音都变了调儿。
“我才不管……”
“你不要在关键时刻添乱了!当初求婚的时候,他对你大伯做过这方面的承诺。他承诺在事儿结束之前,不会动妞妞分毫,他保证妞妞的完璧之身。”
她听清楚了,非常的清楚,也非常的震惊!
完璧之身!
她的完璧之身,怎么周遭的这么多人都清楚?
那新婚夜的那个视频,是不是得重新审视了?如果当初只是柯越北的栽赃陷害,许卓南当初貌似半句也没有解释?
难道那只是他自己自编自演的情景剧,只是为了履行他对爹地的承诺?
求婚那日,他对爹地究竟做了什么样承诺?又或者说,他们达成了怎样的默契?
除了许卓南不是她眼睛所看到的那样,还有多少隐秘是她不知道的?
震惊、愤怒、恼羞、无所适从,所以才有了后来她与秦易合伙做出拦路抢劫式的试探。
后来,被绑架后,明媚的那一套言论,令她的这种猜忌攀上了顶峰。明媚的那套逻辑清楚的分析她反反复复琢磨了好久,似乎都无懈可击。
如果许卓南的身份真的像明媚说的那样,那么,她是被最疼爱自己的爹地、青梅竹马的耿嘉寡、亲弟弟雷慎谋与人做了交易了吗?
他们,当她是什么?
她还能去信谁?那一刻,她几乎对所有人都信任崩塌。
猜忌,如同一条淬满毒汁的蛇,抬头便会伤人。
许卓南,在她心中人设坍塌。她几乎是着魔了一般地想证实心中的猜忌,她强烈地要求找到那个也许根本就是许卓南装扮的,子乌虚有的言虎。
所以言虎提一起出行时,她把这个信息告诉了许卓南。许卓南有过犹豫,但他最终同意了。
这世上,没有人会大方到同意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单独去旅行吧?
那时她愈发强烈地怀疑,不,那时她应该说是坚信,坚信那个跟许卓南说话、行事等等各方面完全不同的言虎其实就是许卓南他本人。
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证实,许卓南就是那个满腹阴谋诡计的人。
为此,她赌注式的交付了自己,她想在亲密的接触中,他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当然,她也想以此来验证“保证她的完壁之身”究竟是不是他与爹地之间早就达成的默契。
似乎,情况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
书房里,有他早年批阅过的书籍,字体风格与许卓南完全的不一样。
言虎的字体如他的人一般,苍劲有力且飞扬跋扈;而许卓南的,行云流水翩若惊鸿。
他们那么亲密地接触过,在他们耳鬓斯磨的接触中,她一玩所获。除了某次情到深处,他唤了句许卓南对她的专称,“慎儿”,别的,似乎真的没有。
他不是南哥哥,她却在朝夕相处中沦陷了自己。她爱上了言虎——那个时而斯文儒雅装腔作势,时而骚话连篇邪魅霸道的男人。
她对不起南哥哥。是她对许卓南的所有情绪。
许卓南待她越好,她越内疚。原本打算亲自对南哥哥说“离婚”的事儿也是一拖再拖,最终,她试了几次,她发现自己面对南哥哥时根本说不出口。
独处时,雷慎晚也反思过自己,她可能真的是自带“渣”属性的,不但花心还不负责任。
*
翌日周一大早,第一节课便是国贸课。照例,唐潇负责帮她俩抢座位。
抢座位这活计,难度是越来越高了。号称抢座能手的唐潇,这次虽然抢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但已经是比较偏的角落位置了,看黑板时会有些反光。
雷慎晚在考虑是否坐第一排的纠结中犹豫了下,最终坐到了最里面的位置。
上课的音乐声响起时,阶梯教室的玻璃门被推开。雷慎晚只听到了身后一群女生的低声尖叫。就连唐潇,也花痴一般地握紧了雷慎晚的手,“呜呜呜,怎么办,我好像改变主意了!如果出轨对象是虎哥哥的话,我宁愿作那可耻的第三者。”
“哇!我老公好帅!”
“我已经拜倒到了哥哥的西装裤下……”
“矜持点儿!”
后面的女声窃窃私语,雷慎晚没有抬头,低头盯着自己面前桌上摊开的课本。
“同学们,周一早!”那么熟悉的,低沉却华丽的声音从讲台那端传来。
“哥哥早!”
“虎哥早!”
底下参差不齐的问好声,夹杂着友好亲切的笑意。
许卓南抬眼望去,一眼便扫过了整个教室。
所有的学生都抬着头,或目不转睛或烔烔有神地看着他,唯有一个人例外。她低着头,盯着课本,右手晃弄着一支粉色的书写笔。
“同学们,正式上课前我顺便提件事儿,请助教做好记录。为了提高同学们的实操能力,我们决定选取部分表现优异的同学参与Lab资本市场实操,请助教老师根据同学们前期的学习成绩和课堂表现,推荐10位同学参加。对了,本次实操由赞助单位来提供所需启动资金……”
整个教室沸腾了,没有人不跃跃欲试。
……
一节课40分钟,很快便结束了。
同学们听得意犹未尽,纷纷叫嚷时间过得太快。
说再见时,有个调皮的男生跳出来,“虎哥,我发现了个秘密哦。您胳膊上的那个蝴蝶振翅而飞了吗?您一节课也没有用您和您女朋友来举例了,请问是您移情别恋了还是她把您给踹了!”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哈哈大笑。
雷慎晚虽然没有抬头,但她却能感到自己的额前、鼻翼都痒痒的。
他的目光,从来都带有侵略性。
“下课!”他郑重地强调了一下,并未回答那位男生的问题,径直离去。
“哦哦!我猜是虎哥被踹了哦!”
“哈哈哈哈哈……他恼羞成怒了,哈哈哈……”
更多的同学都去助教那里刷存在感了,唐潇拉着雷慎晚的手,“走,去问问助教选拔的规则是什么。”
*
整节课,雷慎晚几乎没有抬头,脑子里乱哄哄的,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这节课究竟听到了什么。
她只知道课讲得很精彩,课堂非常的活跃,因为后面的女生不停地在赞叹声。
午餐时分,唐潇看着神不守舍的雷慎晚,“怎么了?今天好像不在状态,是身体不舒服么?”
她摇摇头。
“不对劲,你很不对劲!”唐潇关切地问,“平时的国贸课,你可是很活跃的,可是今天,你竟然没有发言哎……”
“哈哈!快点儿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坠入了情网?哈哈,你是不是也喜欢言教授!你一节课几乎都在独自看课本,因为你压根不敢接受言教授投来的目光……”
雷慎晚一脸震惊地看着唐潇,唐潇哈哈大笑,“被我说中了吧?喜欢就喜欢呗!喜欢男人又不丢人!食色性也,人之本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雷慎晚收回神来,开始认真地吃饭,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课堂上是如此的反常。
那么这些反常,落到他眼里,会是怎样的呢?他会不会以为她虽然嘴里说着要和他分手,实际上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他。
不不不!她不应该这样,他是老师,她是学生,他们只能做是曾经熟悉过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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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雷慎晚又给自己增加了两门选修课。她的一天,除了上课便是泡图书馆。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5点起床去图书馆,每天晚上12点回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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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卓南当然清楚,雷慎晚这两天是早晨5点便出公寓,晚上12点才回公寓,整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图书馆。
每天晚上,听到她的开关门声,他才会睡觉,每天早晨5点的时候,他都会准时的醒来,听着她开门、听到电梯的楼层响铃声,听到电梯下行的声音。
他曾经想扮成许卓南回家看看她,但想到如若此时的她见到许卓南,他可能就永远的要失去言虎的这层身份了。
这丫头,狠起心来是真挺狠的。
扛!她在扛着,他也得扛着。
如果她企图用压抑感情来忘却他,那么他得让这段感情先抑后扬,绝地反弹。
他要让这段感情压抑到谷底,他要让她看清楚她的内心,他要让她对言虎的感情到最后失控式的井喷。
他想收获那种叠加起来的、累积起来的极致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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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雷慎晚是忐忑的。她担心言虎会像往日那般,赖在她门前找些狼和小羊式的借口。
两三天后,她发现自己想多了,除了在课堂上她见到了他之外,在公寓,她似乎从未见到过他。她暗自舒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参加Lab实操课的名单,起初,她还担心自己会被他放在其中,后来名单公布下来,并没有她。
那次在比邻餐厅,她看到他来餐厅了,但他最终点了份餐点便匆匆离开了。他离开时,选择的是另一条走道离开的。
她开始抬起头来去听他讲的课,她发现他在课堂上竟然可以讲得那么绘声绘色、深入浅出……
那天她出门,他进门,起初她还怕他会突然过来纠缠自己,暗自做了瞬间的心理建设,迅速地琢磨着该如何拒绝他,可当他没有任何停留地打开、关上对面的入户门时,她心里却酸酸涩涩的。
这不是她所期待的么?可是为什么她是如此的心酸。
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起他,想起他的种种,甚至包括他的无理取闹。
她夜夜无法入眠,她采取多做家务使自己疲倦之极时入眠。
有时,多做家务也会失效。她想,是否该准备些安眠药来助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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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开始在课上抬头听讲了,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在她抬头的时候不去看她。
Lab实操课的名单,助教报上来有她,他最后犹豫了再三,划掉了她。她在他这里,不需要什么名额!
那天在比邻餐厅,他一进门便看到了她。为了阻止自己身不由己地坐到她的对面,他匆匆要了份饭,直接带走了,走的时候,他强迫自己走了另一侧的通道。
还有那天,她要出门,他刚好从外面回来。听到她门锁转动的声音,他一时间慌乱到忘记用指纹去开锁,钥匙插进锁孔,半天都没拧开门。
她进了电梯,他关上了入户门。
他站在门里,隔着门板静静地倾听外面的动静,他听到了电梯下行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