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丰低头笑着,侧过头来冲着身边的鲍文隆戏谑道,“正在入场的这哥们儿除过白衬衫还穿过其他白衣服么?黑成碳了,就差长出黑翅膀了,还穿了一身白衣装白马王子哪!”
“没听说过么,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唐僧。”鲍文隆玩味地笑着。
“他怎么可能是唐长老,唐长老多仁慈,多絮叨,他呢,一言不合就灭了谁,哪会有半分怜悯。”
“三儿?”
“嗯?”
“你说,你说明媚的事儿他知道么?”
唐丰拍了拍鲍文隆的肩头,“你这明白人怎么问了句糊涂话。这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许教授六岁时便使过《三国演义》中的三个套路,而且非常成功。他安排你去处置明媚,就是让你做那华容道上的关羽。否则,十大金刚的任何一个,做得都比你彻底。”
“……”
“还有,你以为我们家老七是干嘛的?二十年前的蛛丝马迹都被他挖出了一个个瓜……”
“……”
“所以,文隆,有些事儿千万别去找他确认,那会令他很难做。”
鲍文隆清楚唐丰这些话背后的意思。许卓南怎么会不知道他鲍文隆私自放了明媚的事儿呢?但是如果事情摆到明面儿上来,那会令他很难做。
他处置背叛者的手段,他们又不是没见过。
只是鲍文隆总将自己钉在背叛者的十字架上一直受着煎熬。好几次,他话到了口边最后却还是咽回去了。
*
童疏影今天穿了件缀满闪钻的白色天使裙,与一身纯黑色的霍延东站在一起,异常的般配。
今晚,他们在一起开的的首舞。
“小影今天可真漂亮!”
“嗯。”
“虎哥哥,要是哥哥今天能邀请我跳一支舞的话,我想我会更开心得休克的。”
雷慎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坐在对面的休息区,双手搭着左右的椅背,锋利而冷静的眼神扫过整个宴会厅,雷慎晚彼时正好抬头,目光与他相触时,仓皇地逃开了。
男士们交换着舞伴,或是端着漂亮的香槟或鸡尾酒,目光在人群中打量着,寻觅着,目标或是政界大树,或是商界同盟,或是可甜可烈的红袖佳人。
那个叫蓝鸽的女人,似乎成了今天晚上,这个宴会厅里最活跃的纳离子,她简直是与任何物质都可以起反应。雷慎晚看到她像只花蝴蝶一般,飞舞在今晚的各路商贾巨富,政要大鳄之间。
童疏影气喋喋地来到休息区,雷慎晚给她拿了份点心,童疏影小鸟啄食般地吃了小小一口。
“气死了!早知道办个生日宴会招来这些狂蜂浪蝶,我宁可离家出走。”
唐潇见她愤愤地盯着那个穿透视装的女人,抬眼望去,那个女人大S型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头海藻般的卷发,看起来既妩媚又风情。
唐潇盯着这个宴会上出尽的风头的女人,“那个穿透视装的,专业的吧?”
童疏影回味过来唐潇这语气里的恶毒之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把自己穿成那样,不知道被那些老男人卡掉了多少油……”
“那些老男人也精着呢,我听到他们私下里称呼‘透视装’为美女蛇,互相打趣着对方小心被吸掉骨髓呢!”童疏影补充道,“看见了没,刚刚与美女蛇结束共舞的那位土肥圆,我听延东讲,就是位议员大人……”
“哦,不——我虎哥——美女蛇朝我虎哥走过去了。”
雷慎晚一抬头,果然,蓝鸽已走到了言虎面前,并主动做出了个邀请的手势。
“哪有这么上赶的!”
这边三位,同时给那端投上的鄙视的眼神。
“不要答应她!不要!”唐潇兀自惊呼。
“哥哥你要答应她,要不我从即日起就不粉你了!”
上帝应该是没听到唐潇的祈求,甚至在她话音刚落时,就看见那端言虎撩唇一笑,站了起来。
两人到了舞台中央,灯光师马上将光束打到了这两人身上。优美的华尔兹,愣是被这两个人跳出了非一般的狂野、孟浪,契合。
“哇,哥哥的舞姿原来这么帅啊!”
刚刚是谁在说不会再粉了呢?
雷慎晚的心头,像被打翻了的醋缸浸过。这个蓝鸽,还真是……跟她有仇。
她的南哥哥,她的言虎,她蓝鸽都要插进一脚吗?
她的言虎?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马上对自己进行了亡羊补牢式的思想重建……言虎不是她的,他是自由的。
但是,她的身边有一个小喇叭式的唐潇,她实时地用言语播报着对面的场景。
“真无耻,你瞧她上赶着冲虎哥哥贱笑的那神情……”
“哇,心碎了,虎哥竟然冲她也笑了……”
“原来男人一笑也可以百魅生啊……”
接下来,Aya,Slina,纪舒墨似乎都被他邀请过跳舞,雷慎晚觉得,这人的公关能力跟“美女蛇”还真是势均力敌,半斤八两。
雷慎晚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是委屈。
“……Swhite,我虎哥朝这边看着呢,哇,他朝这边走来了。”
雷慎晚抬头,可不是么……哼,她才不要跟他跳舞呢,不知道摸过多少女人了。
她“呼”地站起,“潇潇,我去一下卫生间。”
“哦哦。”唐潇的眼神却始终在她的虎哥哥身上。
雷慎晚绕过大厅,站在通往后花园的出口,长舒了口气。
夜色笼罩着整个别墅,每隔三五米一盏埋地灯打得树木花草更加的葱绿鲜艳,她沿着最靠近大厅的小径随意地走着,山间的空气真的是好新鲜。
“你给我站住!”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令她突然顿住。
“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未婚夫都不管我,你又凭什么?”
“凭,你是我的准二嫂不成么?”树荫下,那个被质问的人一出声,雷慎晚知道了,是唐丰。
“唐丰,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二哥为你准备的婚纱明天就到了。”
“可是我爱的是你这个混蛋!”雷慎晚看清楚了,被唐丰称为二嫂的那个女子是Aya。
“唐丰,带我走好不好?去哪里都成,哪怕我从此隐姓埋名,世间再无Aya都成……”
“……”
“他们都说,在唐家,你不同意的事儿,就不可能成。”Aya压低了声音在哭。
雷慎晚转身便原路折回,这种豪门秘辛,她没有兴趣猎奇,她知道,有些秘辛,知道了搞不好会送掉小命。
……
“三太子,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了,咱们一起长大的,你什么样,我什么样,大家彼此心里清楚,我想在你心里,我无非就是条母霸王龙,你之所以答应我父亲的联姻条件,无非是想笼络他的力量来对付小四……”
“……”
“我之所以答应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爱我。打住,你别否认,否则那便是侮辱我的智商了。”
“我同意跟你一条战线,是因为我知道,咱俩之间,没有男女感情纠葛,就是政治拍档。你玩你的江山,我戏我的红颜。但是,我有个附加条件……”
花影处,雷慎晚看清了那个正在提条件的女人,Slina。
“先说说你的条件,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雷慎晚听出来了,与Slina说话的就是那个披头士,也就是他们口中的三太子,龙琰。
“能不能那就看你的诚意喽,你……”Slina压低了声音在披头士耳边嘀咕着,就见披头士像被踩了尾巴一般,“你疯了……”
“我没有疯!我就想得到她——那个可攻可受的小可爱。”
看来这豪门的后花园,是个专门播放秘辛的地方。雷慎晚匆匆地上到了廊下,从中门回了大厅。
雷慎晚回到大厅时,唐潇已不在原位,抬头,吃惊地发现,唐潇竟然和人在舞池里跳舞。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言虎。
偏偏那个人,还低着头,勾着唇,非常体贴地带着唐潇,而唐潇却反而僵硬得像根木棍儿。
一舞结束,他甚至休贴地将唐潇送到了座位上,雷慎晚用余光看到他们过来,她低下了头,假装自己专注地在玩手机。
她在想,接下来他若邀请她跳舞她该怎么拒绝。
但那抹白色的裤角貌似在她垂下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停顿地便消失了。
她长舒了口气,心里却如五味杂陈,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唐潇坐下时,仿佛觉得刚刚被搭过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花痴一般地向雷慎晚唠叨,“我打算三天之内不洗手了。”
*
“Swhite,我们一起跳支舞吧?”雷慎晚不知神游了多入,突然听到耳边响起柯越北的声音。
她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你和别人跳舞,我为什么不可以和别人跳舞?”
雷慎晚知道,她自己此刻涌上心头的这种情绪很不好,她知道这处情绪叫“嫉妒”,她讨厌自己变成妒意攻心的女人。可是她本能地想做。
柯越北带她滑到了舞池中央,他带着她,在聚光灯下,旋出了一圈圈优美的弧。
雷慎晚穿的是黑色的礼服,这种内敛深沉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显得高贵奢华,两人的舞步,非常的契合。
怎么可能会不契合?他们俩是老搭档了,曾几何时,柯府的家宴上,经常是由他俩来开舞的。
柯越北第一次带雷慎晚跳舞,是在他十岁生日宴上的时候,她那时只有六岁。
十岁的少年当时已经十分的挺拔,他穿着白衬衫,背带裤,绅士味十足。
原本母亲许诺安排的宴会流程,被他自作主张地中途改弦更张,他将宴会的开场舞改由他和雷慎晚来开舞。
那天她穿了件非常漂亮的嫩黄色蓬蓬裙,坐在晨晨阿姨和妈妈的中间,像只可爱的小黄鸭。
她在悠闲地品着家里专门为她做的甜品,注意力却始终在舞台中央他的身上,他走上前去,像个成年男人那样弯腰附身绅士地冲她发出了开场舞的邀请。
她懵懂地看着晨晨阿姨,是的,她提前并不知道。在得到许可后又看了眼他的母亲许诺,母亲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她便跳下座椅,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他的手里,落落大方地跟着他向舞台中央走去。
“二哥不怕被我踩脚吗?”
“不怕。”
事实上,他真不怕。他的脚肿得像只猪蹄子。
但他印象中,那个生日宴,他过得特别的开心,因为大人们都说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青梅竹马。
那个时候,十岁少年的心中,住进了一个大大的梦想——长大后,他要和她跳他们婚礼的第一支舞蹈。
他要在他们孩子的生日宴上,与她跳第一支舞蹈。
他要在他们金婚的庆典上,和她跳第一支舞蹈。
……
只可惜,梦碎了。
*
“延东,你这生日宴办得好哪!我看再这么跳下去,你得被送到火星种南瓜去了!”唐丰从室外进来,便看到柯越北和雷慎晚在舞池中央跳舞,周围是一帮面露欣赏之色的吃瓜群众。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谁让某人刚才跟个花蝴蝶一般,晚儿妹妹明显是生气了。”
“哦?”
“我给你说,你俩好好给想个主意,让这俩人越早看到自己的真心越好,否则,他不舒服,我们都得被操得上火。”
“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说!”
“……”霍延东如此这般地嘀咕了半天,那两位点点头。
“你说我们像不像老父亲,为一对爱无能的儿女操碎了心。”
唐丰窃窃地笑着,“你再说一遍,我录个音。”
“去去去!对了,那个老家伙蓝鸽搞定了没?”
“那个老色鬼,精着呢,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蓝鸽倒是弄到了些有用的信息,那老家伙,回头我得专门给他开个药方,对症下药……”
“对了,这老大跟蓝鸽之间……”
“别问,禁忌区。”唐丰冲霍延东摇了摇头。
“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他今晚这又唱的哪出?又是跳舞又是拿水果的……他不知道晚儿妹妹在现场吗?”
“我觉得正是因为他知道。他呀,在逼晚儿妹妹……”
“你说现在那儿坐着的,会不会是他的副本?”
“哈哈,有可能。”
*
华筵终于散场。
雷慎晚和唐潇一出门,便看到了戏剧性的一幕。
她看到言虎沉着脸把人家蓝鸽一辆商务车上拖下来,她也清楚地看到了车上那个土巴圆议员那猪肝一般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