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态修长的男人虽只刚成年不久, 但因这几月来的磨难,早已脱出了少年人的模样。当他像捕食的凶兽一般盯着杨雾时, 杨雾不禁打了个颤,背上渗出细细一层冷汗。
“是他受了伤,被我趁人之危带回来的。”许湫明一字一句道。
“知、知道了。”杨雾还想说出几句玩笑话来调节气氛,但他牙齿抖得太厉害了, 恐怕再说下去要出丑,干脆闭口不言。
许湫明也心知自己的失态——杨雾刚才的话是没什么恶意的。但他也不想道歉,微颔首后便沉默地抱着怀中的黑发天师上了楼。
房间一直有人打理, 这时只要略微收拾便可住人了。深灰『色』的棉褥厚厚铺了一层, 许湫明也不知该怎么照顾人, 就这样将沉睡的黑发天师放在被褥上, 看着他软软地陷下去, 目光不自知的柔和起来。
深『色』被褥和少年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于桧”微偏着头, 被冰凉黑发掩盖的脖颈便完整显『露』出来, 修长雪白,好像微微吸吮便能在那上面落下无比暧.昧的红痕。而交叠衣领掩盖的尽头,是深陷的锁骨,同样生得秀气精致无比。
许湫明从不知道, 一个男人的锁骨也是能生得这么好看的。
他盯得有些入神,不自知便将手伸了过去, 想要轻轻触碰一下那莹白的肤。偏偏就在那么一瞬间, 躺在被褥中的黑发天师突然睁开眼睛, 那双惯常用来画符写字、无比消瘦的手,凌厉地捉住了许湫明的手腕,冰凉指尖打在他掌上脉『穴』上。
紧接着,轻轻一折。
谢虚刚醒,眼中黑沉一片,如同叫人胆寒的深渊。
他的动作太快也太利落,像是蛰伏已久的凶兽终于对他的猎物『露』出獠牙,许湫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的足背都因疼痛绷紧了,下意识地喘了一声。
疼痛很快转换为麻痹感。这时黑发天师已经半撑起身体,整个人探过来,只用一只手,便牢牢地桎住了许湫明的所有行动。
他们两人的目光对上,谢虚的神情冰冷。
就是到这种时候,许湫明还有闲心想着,“于桧”的眼睛,实在是很好看,眼角微微上挑的那一点艳丽……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谢虚强抑住自己喉间翻滚上来的腥气。他在用最快的速度打量完周围环境后,简直是用有些诧异的语气询问:“你将我带来这里,又有什么用?”
许湫明突然便不想撒谎,他定定地看着眼前人:“我想拿你,去和蔺谌许交换一个人。”
谢虚实在是一时之间陷入了盲区,他并没有意识到那个人是谁,只沉默了片刻道:“蔺谌许?他不会受你威胁的。”谢虚蹙眉,带着连自己也意识不到的不耐,他微微仰首,雪白细腻的脖颈便这样显『露』出来:“我和他的关系,并不像传言中那般。用我来胁迫他……你什么也得不到。”
仅是说完这样一段话的功夫,谢虚的心力又被消耗掉不少,连桎着许湫明的手,都微微颤着。
——因为之前的变故,他的身体已经恶化到接近破败的程度,再负担不起任何需要消耗人气血的玄术手段了。
许湫明瞧见他苍白的面『色』,还以为这是被自己气出来的,一时有些无言。沉默半晌才道:“你值得。”
谢虚:“……”
许湫明的眼睛低低垂着,莫名显出一分阴郁来:“在这里你逃不出去,还是安心待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要得到了我想要的,我就将你放了。”
明明在之前不是这么想的。
在这之前,许湫明暗下决心,蔺谌许那般对待他心慕之人,他也一定要将这些加诸于桧,皆尽偿还。
可等他真正看见于桧时,又莫名心动得奇怪。
实在是糟糕透了。许湫明在内心暗讽自己。
在这一刻,谢虚强撑的身体也压抑到了极致,再也桎梏不住许湫明的行动。许湫明看准时机,将自己软绵绵的手腕抽了出来,又往后退了两步,沉默又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随意。”黑发少年嗤笑一声,突然便脊梁微弯下来,以手抵住唇,压抑地咳嗽了两声。
许湫明并未看见那指缝间渗出来的血迹,只以为是现在换季,对方染了风寒。他一下子冒出要找医生给于桧看病的想法,但对他太好,又未免有些自我折磨的不安。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像是那俯身咳嗽的少年是什么吃人的野兽一般,飞快地逃离了这个房间。
……
这些时日来,蔺谌许并不待在蔺家。
能劳他出门的事例很少,深居简出的蔺老祖,今年算是将特例全都给破了。
蔺老祖衣不解带地奔波在外,还是隐秘行动,瞒着蔺家的大多数人,包括谢虚在内。
他身边带着的唯一一个贴身的副手,便是蔺羽,而蔺羽也只是隐约间知晓,老祖是要寻找能治好他腿的灵物。那些大筐的灵草、灵果被收集好运往蔺家,皆是诸如九转还魂枝,七窍恸心莲之类喊出名字便让人咂舌的珍奇,更是有些灵物,蔺羽连见都没有见过,想必是一些上古时期便传承下来的灵植。
只是这些哪怕价值再昂贵,也比不上蔺老祖的一双腿,两相衡量,蔺羽心中有数。
可蔺羽也不知真相——这些灵『药』并不是给蔺谌许治腿的。
蔺谌许踏遍河山,依据龙脉走势和罗盘卜算,只是为了寻找一具千年前被数天师联手镇压的身体。
谢虚的身体。
在前些时日,他终于推测出身躯所在,赶去看时,发现因那处地界阴气极盛,谢虚的身体被保存的极其完好。
蔺谌许一解之前的焦急。
只是还要寻找还融魂体的灵『药』,才能保证谢虚借助实体“复活”而不在中途出什么差错。蔺谌许心疼黑发恶鬼颠沛流离多年,自然不舍得冒险,要耗费的精力与时间更多了些。而蔺谌许一直将谢虚缚在那具破败的凡人躯体里,未免不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只需再捱一月……不,只要半月。
一想到当谢虚发现时,会『露』出的神情,哪怕是蔺谌许这样冷硬的心『性』,也忍不住挽了挽唇。
这些日子他风尘仆仆,比不上在蔺家时有无数傀儡童子伺候打理,连着那常年洁净如雪的雪鹤缎衣袍上,都沾了不少灰尘。偏偏是这样“跌落神坛”的蔺老祖,反而变得『性』子宽和起来。
蔺羽还以为这变化是来源老祖的腿有治了的缘故,心中又感慨又辛酸。
他对老祖的确衷心,才能贴身跟随这么久,只是在夺取那些灵物上,实在没有那样滔天的本领能帮忙,也只能负责一下老祖的日常起居。
手下刚刚有人回禀,说是要传给老祖一个极重要的消息。
蔺谌许刚刚歇下,蔺羽便代为询问。
来人吞吞.吐吐。
蔺羽有些奇怪地问道:“是什么消息?若是机密,便等老祖醒了再回禀吧。”
来传消息的人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许家新认回来的那位四少爷来传的话,一个叫‘于桧’的人在许家做客,想请老祖亲自……亲自去接他。”
蔺羽:“……”他刚想说于桧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最近他疲乏得紧,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便听见这些少年人胆大的要老祖去接“于桧”,哪能听不出话里的潜涵义。失笑道:“老祖可没什么叫于桧的情人,就算是有,现在他眼里心里也只装着一个人呢,这许家少爷,未免心思太重了。”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