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胡闹,你也跟着一起胡闹吗?”沈莫自然知道眼前的青年现在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的三等侍卫,但是最近在御前极为得宠,又兼与皇帝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过个几年肯定会得到重用。
不过他吃的是皇家饭,当的是皇家差,又处在这样的位置,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就算卫衍他在御前再为得宠,昨夜的事还有今夜皇帝要微服出宫的事,要是被有心人借题发挥到他身上,管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以后行事不要这般『毛』『毛』躁躁,不要陛下说什么你就应什么,该劝的时候还是要劝,该坚持的时候就要坚持。陛下的旨意我去回复,你今日无事就先回家去吧。”
“多谢大统领。可是陛下那里……”皇帝那里他自然是劝过,但也要皇帝肯听他的劝才行啊。现在能够回家自然是好的,但是皇帝和他秋后算账起来,他还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陛下那里我会去说的,你去吧。”沈莫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性』格这么老实,怎么会是皇帝的对手,难怪会被皇帝压得死死的,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微服出宫与民同乐?想到皇帝的心血来『潮』,沈莫的头又开始疼了。
御书房里,景帝正在听人汇报昨夜太后召见卫衍的详细情况。
“幽州之行……”听完暗卫的汇报,景帝沉『吟』了良久。总觉得太后指名要卫衍去幽州宣旨监刑是另有用意,思来想去却找不到头绪。或许,根本不应该让卫衍去幽州?现在换人还来得及。景帝的脑中陡然出现这个想法,马上苦笑着摇了摇头。
卫衍恐怕比谁都盼望着这趟幽州之行,真的什么原因不说就把他换下,想要安抚他大概要花一番大力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到了太后用意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护着他的。
正沉思的时候听人报沈莫要见他,听那口气似乎沈大统领是来找他麻烦的。果然不出所料,他刚说了宣还没变好表情,沈莫就进了御书房。
“听说陛下今晚准备微服出宫与民同乐?”沈大统领恭恭敬敬地向他请安,可惜嘴里说出的话与他的行动实在有些矛盾。
“朕听说元宵节民间有花灯会,还没有机会见识过,很想去看看。”景帝尽量让自己在一瞬间小了十多岁,语气中充满了对宫外热闹难以抑制的渴望。
“陛下身份尊贵怎可以身涉险?”沈大统领却根本不为所动。
“大统领言重了,去看看花灯会哪有什么危险可言?朕会穿好乌蚕衣,保证跟着侍卫们不会私自行动。就算有什么事,不是还有大统领您吗?”保证、示弱再外加一顶高帽子轻飘飘地递过去,景帝相信摆平沈大统领只是时间问题。
太后面前要做年轻有为的帝王,太傅面前须恭谨有礼,在大统领面前偶尔的示弱能更快达到目的,至于卫衍嘛,那当然是用来欺负的。
“臣可不敢担这个责。陛下若出了什么事,臣万死难辞其咎。”沈莫自然没有这么快被摆平。
“如果大统领真的不同意,朕就谁也不带,偷偷『摸』『摸』地出去。”示弱不成就威胁,只要能达到目的景帝不在乎手段是否卑鄙。
“陛下……”沈莫与皇帝对视片刻,确认了皇帝真的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做,无奈叹气,“臣去安排,陛下保证不会私自行动?”
“朕保证。”景帝偷偷在心里大笑几声,才想到一个问题,“卫衍呢?”
让他去传旨,可不是让他去瞎逛的,现在正主都来了,他怎么倒不见了踪影?
“他伴驾多日一直没有歇过,过两日就要出发去幽州,臣做主让他回家准备去了。”
“这是朕的疏忽,早该让他回去准备了。”景帝很诚恳地自责反省,那煞有其事的模样果然让沈大统领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没有卫衍,这花灯会逛起来乐趣会少很多。景帝悄悄向外面伺候的高庸打了个眼『色』示意,高庸明白他的意思,很快就出去了。
有大统领去说,皇帝应该会给他几分面子吧,再不济,等皇帝反应过来也已经过了不少时辰。有了这个认识的卫衍,很快出宫回到了家。
卫衍的行李其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过侍女们见他回来,少不得又是一番忙『乱』,将整理好的衣箱都重新打开来,从头到尾理了一遍,甚至连他的母亲也一起加入了这片混『乱』。
冠带履袜及各类饰物为一箱,中衣中裤为一箱,夹袍大氅礼服常服装了两箱,另有其他各项零碎小东西又装了一箱,侍女们还在叽叽喳喳商量着要带上这个带上那个。
“母亲,孩儿不过出去月余,又不是要搬家,哪里需要如此多的东西?”卫衍看着屋内满地的箱子,找不到立足的地方,有些头晕,便开口劝说她们不要整这么多的东西。
“出门在外,一切都不方便,不像在家里各项用具都齐全,现在自然是能想到的都带上,免得你到时候要用的时候少了这个短了那个。路上手炉什么的叫小厮们给你添上,衣服什么的及时添加,你不开口他们是乐得不动。待会儿把准备随你一起去的小厮叫进来,母亲还有几句话要吩咐。”
卫衍应了声是,想了想又忍不住说道:“孩儿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连手炉都要带上?”
“幽州不比京城,阴寒湿冷,手炉自然用得上。”柳氏嫌他走来走去帮不上忙还要有诸多意见看着就心烦,拉过儿子的手将他牵到桌边坐下,替他理理衣襟,又往他手里塞了个茶盏,“乖乖坐这儿喝茶,不要走来走去添『乱』。”
将儿子安顿好,柳氏回头再次加入了热火朝天的整理行列。
等卫衍喝完第三杯茶的时候,经过一阵鸡飞狗跳兵荒马『乱』的扫『荡』后,屋内的女人们终于心满意足了,开始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对着单子细看,以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东西。
“中衣中裤八套,常服八套,礼服两套,大氅四件……”
柳氏站在打开的衣箱前,一边听侍女们念单子,一边翻检着箱内的衣物,待翻到底下的一套中衣时,她慢慢停住了手,愣了片刻才重新抚上去。上好的软云罗『摸』上去滑爽舒适,中衣上的针脚细密平实,翻开内襟细看,不出她的所料,进上品才会有的特殊纹饰若隐若现。
她忍不住回头向儿子的方向望去,她的儿子正端坐在那里,安静地喝茶,姿态温和恬淡,面上不起一丝波澜。
柳氏一时间只觉得心中一片混『乱』,她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将剩下的东西都看完,示意侍女们把箱子关上,才走到儿子的身边,开口问他:
“今夜是元宵节,待会儿还要进宫吗?”
“不用……”
“那母亲让厨房加几个你爱吃的菜。”
“嗯,还有元宵。”
“放心,各『色』元宵都备好了,够你吃的。”
母子俩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来报说宫里来人传皇帝口谕要他马上入宫。
一丝忧『色』从卫衍的眼中掠过,一现即隐,除了一直注意着儿子表情的柳氏外,无人注意到。
“大概陛下有事要孩儿去办,孩儿不孝,连元宵节都不能陪母亲……”果然还是不行啊,连沈大统领说话都不管用。卫衍嘟哝着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赔罪解释。
“说什么傻话,快去吧,公事要紧。”不等儿子把话说完,柳氏就打断了他的话,含笑示意儿子快去,直到卫衍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柳氏脸上的笑容才凝固起来,让人去把内府管家找来。
“二夫人叫小的来有什么吩咐?”柳氏虽然在这府内为小,不过地位并不低,再加上府内人人知道卫衍近来在御前极为得宠,前途不可限量,内府管家自然不敢怠慢,听了传唤立即过来听她吩咐。
“上次宫中赐下的绫罗锦缎中是不是有几匹软云罗,用掉了吗?”
“是,共有四匹,还在库房放着。”
“今天收拾行李发现七公子的衣物不够,取出两匹来给七公子裁几套中衣中裤吧。”
“大夫人早就吩咐过那几匹软云罗等开春了给公子们裁几套春衫,这个……”管家顿时为难起来,大夫人二夫人她可是一个都不敢得罪。两位夫人下不同的命令,这不是为难下人吗?而且拿锦官城只供进上的软云罗来做中衣中裤,是不是太过奢侈?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二夫人的面说。
“不妨事,大夫人那里我会去说的。”柳氏语气温和,却有着一股不敢让人说不的威势。
此情此景之下,内府管家只能应是,亲自去开了库房取来裁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