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这还全是臣的错了?既然如此, 臣是不是该上份折子, 向陛下请罪?”卫衍语带讽刺地问道。
皇帝这种无理也能辩三分的本事, 卫衍不是第一次领教, 以前他只敢在心里偷偷说几句皇帝的不是, 如今,他倒要和皇帝好好说道说道, 这到底是谁的错了。
景骊只当没听出来他的讽刺,非常大方地说道:“上什么请罪折子, 朕又不会怪你。”
“鸿胪寺这般阿谀谄媚,臣是不是该上折子弹劾?”卫衍又问道。
“上什么折子,朕都没怪鸿胪寺,你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景骊继续装傻。
“陛下!”卫衍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
皇帝脸皮这么厚, 无论卫衍怎么讽刺,他都当没听出来, 卫衍真的拿他没辙了,只能自己生闷气。
“好了, 不生气。”景骊见卫衍气得急了,赶紧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心口, 帮他顺气, “乖,大过年的, 不能生气, 也不要和朕吵架。”
“陛下不去恣意行事, 臣也不会和陛下吵架。”卫衍本来在生他的气,但是被他这么一哄,又觉得心里委屈极了。
只要皇帝好好的,他也不想和皇帝在年节里吵架。而且这些事,明明都是皇帝的不对,怎么一眨眼又变成他的不对了?
“好了好了,不生气,就算全是朕的错,好不好?”景骊见不得他这副委屈的模样,开始哄人了。
“本来就是陛下的错。”卫衍和他较真。
皇帝这话听起来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皇帝是为了安抚他才不得已认个错,但是这根本不是事实。
“好了,都是朕不好。”景骊继续哄他。
“下次陛下不要再这么做了。”
“好,下次再也不会了。”
对于卫衍的得寸进尺,景骊很顺口地哄着,至于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到底会怎么样?大概只有天晓得了。
靠着这般又是认错又是允诺,再加上亲亲吻吻抱抱,景骊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委屈万分的卫衍。
见卫衍不再和他计较前事,也不再生他的气了,景骊终于松了口气,将他拥入了怀里,说道:“再睡一会儿吧。”
“嗯。”
既然皇帝肯认错了,也答应下次会改,卫衍就不再继续揪住他不放了。
景骊熄了烛火,两个人抱在一起,又睡了个回笼觉。
第二日,卫衍起了身,在宫女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要去洗漱的时候,皇帝突然叫住了他。
“卫衍,等一下!”
“陛下,怎么了?”
“别走,等一下。”
皇帝转过身去,从枕头边拿出了那个香囊,亲手系到了卫衍的腰带上。
卫衍伸手摸了摸那个香囊,突然觉得大过年的,他和皇帝较这个真,好像有点不懂事了。不管怎么说,不管皇帝在年节里面,怎么瞎胡闹,他都该等到过了年再说这些事。
他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昨夜的沉不住气,决定下次再不能这样了,既然一开始他决定好了,年节里面不去说皇帝,就应该坚持到底,而不是半途而废。
“好了,去洗漱吧。”景骊系好以后,替卫衍拂了拂衣摆,颔首示意人来伺候他洗漱。
两个人全都收拾干净了,景骊才拉过卫衍的手,向外走去。
虽然昨夜被卫衍说了一顿,不过景骊皮实着呢,卫衍这些话,对他来说犹如东风射马耳,简直就是不痛不痒,只要卫衍不反复唠叨,重算这笔账,对他而言,这事就算过去了。
景骊带着卫衍,先去用过了早膳,又喝了盏茶。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高庸进来,向皇帝禀报。
“东西都装好车了?”
“全部装好了。”
“起驾吧。”
“是。”
景骊带着卫衍,出了殿,上了御辇,顺手又拉着他坐到了身边。
“陛下……”
“嘘。”见卫衍准备说话,他马上就示意卫衍噤声。
卫衍迅速闭上了嘴巴,不解地看着他。
“附耳过来。”景骊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卫衍依然满头雾水,不过还是将耳朵凑了过去。
“让你坐在朕脚边,朕舍不得,而且这是御辇里面,没人看得到,这个就不要和朕计较了,好吗?”
皇帝的声音压得很低,卫衍听着听着,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陛下!”他喃喃叫了一声,想说点什么。
“嘘,坐过来点,朕还有点困,让朕靠着眯一会儿。”景骊怕卫衍说出他不爱听的话来,再次打断了他。
“是。”卫衍乖乖靠紧了皇帝。
景骊倚着卫衍,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他又悄悄睁开眼睛,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卫衍的表情。
卫衍端端正正坐在他的旁边,目光平视着前方,表情很平静,显然没有不高兴。
“卫衍,替朕倒盏茶吧。”发现卫衍没什么反应,景骊又懒得装睡了。
“是。”卫衍取出茶壶,替皇帝倒了茶。
“你自己的呢,难道想和朕共饮一盏?”景骊笑了起来。
“陛下!”卫衍怕他说话声太大,被外面的人听到,提醒道。
皇帝的这些话,可不适合被人听到。
“好好好,朕不说了。陪朕下棋吧,围棋还是双陆?”
这两样,对卫衍来说,实际上没什么差别,反正他都是会而不精,随便玩玩。
“双陆吧。”他想了一下,从茶几下面的格子里,找出了棋盘,摆到了茶几上,又取了一些小吃,放到了边上。
御辇的速度比较慢,从京城到西山行宫,要花上几个时辰,他们的确需要点东西来消磨时间。
他们打了两局双陆,又吃吃喝喝歇了一阵,御驾才走到了西山行宫。
这趟出行,卫衍身上没差事,负责皇帝扈卫的是苗副统领,所以他不需要忙前忙后做事,只需要陪着皇帝就可以了。
“陛下,到了。”御辇停稳了,福吉在外面说道。
这次高庸没有跟来,随驾伺候的是他的两位徒弟,福吉和福祥。
卫衍先下了辇,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已经到了行宫里面,才转身恭请皇帝下辇。
“陪朕走走吧。”景骊下了辇,对卫衍说道。
这些年,他忙着处理朝政,好几年没来行宫暂住了。如今,牵着卫衍的手,重游故地,他的心中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慨。
行宫的风景依旧,观赏风景的人依旧,但是心情却决然不同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上,有些庆幸,又有些惆怅。
“陛下,您看,这里有朵花!”卫衍突然说道,拉着他往左边去,破坏了他的那些莫名愁绪。
“在哪里,给朕看看!”景骊回过了神,很快甩掉了脑中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这边,看!”卫衍拉着皇帝,让他蹲下来。
景骊定睛一看,路旁的碎石之中,果然有一朵紫色的小花,正张开了娇嫩的花瓣,在风中摇曳着。
“这里比山下热,花才早早开了。”他说道。
西山的大名是贺鸣山,山不高,底下有温泉,比京城里面要暖和。
京城里的花,要放在花房里,用炭火烘着,才能冬日开花,但是这里就算在外面,也能看到一些野花。
“起来吧,里面恐怕还有。”
景骊站了起来,随手把卫衍也拉了起来,继续带着他往前走。
他们逛了一圈,估摸着殿内收拾得差不多了,才转回去。
这日下午,景骊就和卫衍在行宫里面,用了点东西,泡了下温泉,随便腻歪着度过了。
第二日,他决定带卫衍去最近的小镇上转转。这个小镇名叫峰乡镇,离行宫大概有二十里地的距离。
清晨,他们一行十几人,换了便服,骑着骏马,来到了这个小镇上。
过年期间,小镇上天天有集市,镇上的百姓,还有附近乡里的百姓,年节时都会来镇上玩,所以小镇上人挺多的。摆摊的,买东西的人,都不少。
卫衍跟着皇帝,逛了逛各个摊子,买了点小东西,又去看了一会儿戏。
这个戏台搭在土地庙前,据说是镇上的某位富户捐赠的,整个年节,每天都会唱两场戏。
百姓们看戏,可能欣赏不来文绉绉的戏文,所以台上演着的都是些热闹打斗的戏文。
这班子,不知道他们哪里请来的,唱腔不是纯正官话,而是带着些乡音的官话,卫衍认真听了下,没听懂戏文,就看了个热闹。
“找个地方用午膳吧。”景骊也饶有兴致地看完了戏,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下令。
小镇不大,就十字交叉的两条街,只有一家酒楼,就在小镇的中心,所以他们没得挑,直接往酒楼那边走了。
他们一行十几人,都是青壮男子,而且一个个不是佩剑,就是佩刀,显然不是普通人,进入了酒楼,原本熙熙攘攘的酒楼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客官,里边请。”跑堂笑着迎了上来。
他们开门做生意的,不管什么样的客人,都要热情招待,特别是看着就不好惹的客人,更是要小心招待。
“要三个连在一起的雅间。”卫衍说道。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只有一个雅间了。”跑堂为难地说道。
他们只是一家小小的酒楼,总共就五个雅间,现在是用膳时,四个都有客人了。
“就在大堂吧。”景骊打量了一下四周,不在意地说道。
“公子!”卫衍有些不满他的决定。
“他们没有雅间,你也不能为难人吧。”这话,景骊说得特别字正腔圆。
卫衍指责他不该为难人的时候,非常理直气壮,如今,卫衍要去为难别人,景骊当然也能说他了。
卫衍被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客官,这边请。”跑堂在大堂一角,整理出了几张桌子,请他们过去入座。
“行了,不要挑剔了。”景骊说着风凉话,当先走过去。
卫衍没办法,只能随皇帝一起过去了。
他们坐定了,点了菜,喝着茶,等着上菜。
过了一会儿,因为他们的进来,而安静下来的酒楼,各种各样的说话声,又重新开始了。
“怎么了?”景骊见卫衍坐了一会儿,就扭头往某个方向望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