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与不见,心之所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求而不得,便不再妄求。
当练红盏踏进宸王府的那一刻,他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独坐药庐,再也没有那个为自己添香秤药,嘘寒问暖的人,是多么的清寂。
宸王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急成一团。王爷今早便被圣上召入宫中,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王妃突然病倒,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后果真的不敢想。
管家领着练红盏便进了王妃的住处,刚走进房门,一把冷刃便将练红盏逼退。王府的侍卫毅然挡在他们面前。他可记得此人上回闯入王府夺取菩提子。
此时管家焦急地说道:“你快让开,练公子是我请来为王妃治病的,若是耽搁了时间,王爷回来饶不了你!”
侍卫仍在犹豫,并没有让开的意思。毕竟王爷吩咐过保护好王妃。
练红盏挥起折扇将他一掌打开,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侍卫挥起白刃正要砍向练红盏时,血影一声令喝,让侍卫退了下去。
屋里的装饰摆设素雅简洁。床上有床幔垂下,隐约之间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管家忙唤来婢女将王妃的手臂放在床沿,以便练红盏诊治。
“王爷!”屋外刚传来血影的声音,卿宸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再看到练红盏的一瞬间,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练红盏不管他,转过头看了看床幔里面模糊的人影,清俊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管家刚要开口解释,便被卿宸制止,朝一旁的婢女沉声道:“床幔围起怎么看病!还不拉起来!”
吓得婢女连忙将床幔拉起,这时才看清楚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几近透明,往日温婉如水的气质全无,练红盏心里揪疼。仔细将她的手臂放回被子,掖好被角。给她服下了百草丹。卿宸对此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开口道:“怎么样?”
“气血两虚,五腑俱损。”练红盏泠泠地说道。走至桌边,提起笔快速在纸上写下一个药方交给卿宸,说道:“这几味药缺一不可。纵然难求,我想王府总有办法。”
卿宸接过看了一眼,遂交给管家。“去丞相府,就说我卿宸欠他一个人情。”
管家领命急急地办事去了。卿宸握住苜歌的手腕,往她身上灌输了不少真气。直到额角泛起薄汗,才收手。吩咐婢女照顾好苜歌。把练红盏叫了出去。
屋外的菩提树枝繁叶茂,院角的繁花开得正艳,引来几只蝴蝶栖息。
两人站在不远处,比肩而立。风吹过,扬起一阵花香。
卿宸率先开口说道:“练红盏神医的称号名副其实,我只问你,苜歌还有多长时间?”
练红盏仍是温润清俊,一派悠闲,可他手中的折扇却已快被捏碎。“不确定。或许三个月,或许一年,或许没有或许。”
闻言卿宸眸子暗了暗,半晌幽幽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了。”
终于,练红盏再也忍不住问道:“苜歌到底怎么了?三年前......”
“三年前。苜歌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卿宸看了他一眼,走到菩提树下。
苜歌本是将门之后,自小与卿宸便要好。三年前苜歌说要出去走走,那时候他们还未有婚约。她出去那一年认识了练红盏,后来在练红盏一次出诊的时候,与在江湖被无极门追杀躲避在云州的卿宸相遇,卿宸本想将她一起带回来。
只是没想到无极门的大长老来得太快,以致他旧伤未愈又被重创,关键时刻是苜歌奋不顾身挡在卿宸身前接下了大长老的击杀。也因此为血影寻得了一丝机会将卿宸打晕带走。
当练红盏找到她的时候,苜歌已是奄奄一息。当时只感觉天要塌了一般。当下便带着苜歌来到紫蝶冢,写下续命的药方请紫姝帮忙照顾,自己则连夜独自去了天山寻雪莲。
思及此,练红盏胸中仿佛塞了块棉花,“我回来时,亲眼看见,苜歌已经没有气吸了的。”
“是,她确实没有了气吸。我回到永安,派人去找的时候。才知道有人已经把她带到紫蝶冢了。于是便令血影暗中给她服了假死的药,寻找机会将她从紫蝶冢带了回来。”
卿宸继续说道:“当时苜歌命悬一线,是你师父出手相救。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即便是华佗再世,对于苜歌的病情,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你师父用尽毕生的功力来救苜歌,他说,就算暂时能够续命,但若有一天,病情反复,则是回天乏术。”
师父......
怪不得,怪不得从那以后师父便隐居起来,还说如果有一天,见到了新收入门下的师妹,记得祝福她,怪不得那日取到菩提子匆匆返回宸王府的路上,苜歌等在那里,告诉自己,时机到了,要自己带她回到师父身边,重聚天伦。彼时还以为,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师父早便收了苜歌为徒。曾经师父说过,他的弟子不管以后身处何方,死后都得回到他隐居的地方去。
原来一开始,就是一场误会。
此刻练红盏波澜不惊的内心已如冬月的冰湖被雷击中,一丝一丝裂开来,湖水轻轻一拍,便会土崩瓦解。连筋带肉的疼。
眼前的菩提树叶随风微漾,练红盏轻轻一笑,饱含多少心酸与苦涩。
风过菩提,谁与参禅意?
管家匆匆回来了,却是没有带回来需要的药材。“王爷,丞相说,鹿活草已经被姑苏羽求走,好像也是为了救人。”
卿宸闻言,眸光微抿,衣袖下的手握成拳。
“王爷,王妃醒了!”
苜歌服下了百草丹,悠悠转醒。正要下床便看见卿宸和练红盏走了进来。
“王爷。”苜歌温婉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别动。”卿宸忙扶住她,顺势坐在床边上。
苜歌抬头看向练红盏时,微微一笑,一如三年前的熟悉。“师兄。”
练红盏扯动嘴唇,回以一个微笑。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执着。那就当作一场美丽的误会吧。
“师妹,当以静心养病。切勿操心繁琐事务。”
苜歌点点头。卿宸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一句话,将所有的情感挑明,你只是我师妹,也只能是师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