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沟,位于外兴安岭的最深处。
翻过断魂岭,再顺着山下河谷走上十里山道,就会来到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山谷里。
这条山谷的四面八方被群山围绕,总共有九条小溪沿着山势,在山谷中汇聚成河。
九溪成河,就跟娘亲的乳汁一样哺育着这片山谷,九娘沟因此得名。
不过虽然地理环境还算不错,但毕竟在深山老林,几乎与世隔绝。
最近二十年,肯嫁到九娘沟里的女人,是越来越少了。
而且这里人是真的穷,人贩子都不爱往这儿跑。
目前村里四百多口人,青壮男人有一百多,能娶上媳妇儿的寥寥无几。
不少人家,已经恢复了几十年之前的那种陋习:兄弟几人共用一个老婆。
去年,这儿还发生了一桩抢亲的事:新娘子被九娘沟里的男人们抢回来,活生生折腾死了。
新娘子的婆家,是位于三十公里外的李家村村长家。
村长和他儿子,带着五十多条汉子来到九娘沟,双方用****火并了一场,各自搭上了几条人命。
这个仇,是彻底结上了。
林朔和Anne两人,在这天上午翻过了断魂岭,抵达了山下河谷。
这里距离九娘沟还有十里路,不过河谷中猎物多,林朔和Anne两人陆陆续续地遇上了几个猎户。
然后Anne就发现,这里的猎户,看自己的眼神,跟外面的人不一样。
如果不是林朔身后背着的追爷,给了这些猎户一定的震慑,说不定他们早就采取行动了。
看来,魏行山之前在营地里的说法没错,这里缺女人。
魏行山自从前天一早,就被林朔和Anne远远甩到身后去了。
这个雇佣兵头子体力再好,也毕竟有着接近两米的身高,在这山里赶路,他确实跟不上林朔和Anne这两个身怀传承的门里人。
Anne此刻紧紧跟在林朔身后,在跟这里的猎户打过几个照面之后,她开始觉得有些害怕了。
如果不是身边有林朔在,她没底气继续走下去。
“林先生,我们能绕过九娘沟吗?”Anne轻声问道。
“不行。”林朔抽动了几下鼻翼,摇了摇头,“时间过得太久,龙王使者和小八的气味已经非常微弱了,一旦偏离路线,我就追踪不到他们了。”
“哦。”
林朔看了Anne一眼,问道:“害怕了?”
“是有点。”Anne没有逞强,实话实说道,“这里人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那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林朔总结道,“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林先生,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Anne抗议了一句,“嫌我心不够大似的。”
“你又不是担心他们会对你怎么样。”林朔一语道破,“你是怕自己手上沾人血吧?”
Anne一阵沉默,随后说道:“林先生,你等我下。”
林朔停下了脚步,然后看着这个美貌女子,走到河边,弯腰取了一些泥巴,涂抹在了自己脸上。
然后她把自己那张黑乎乎的脸扭过来,问道:“林先生,你看这样好些了吗?”
林朔摇头道:“没用的。他们这里不是缺漂亮女人,而是缺女人。你这身材,哪怕长得像头猪,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这是在夸我身材好?
Anne脑子里首先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后觉得这个想法不合时宜,转念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凉拌。”林朔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这人,嘴里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呢?
Anne心里一阵幽怨,不过赶路的时候,脚下距离林朔的位置却更近了。
她不再跟在林朔背后,而是走到了林朔身边。
两人的肩膀,都快挨上了。
“你这是在害我。”林朔眼皮子不抬,淡淡说道。
“什么?”Anne一副没听懂的模样。
“在这样狭窄的山道上,只有夫妻才会肩并着肩走路。”林朔平静地说道,“他们会认为我是你丈夫,如果他们想抢你,首先会杀了我。”
“林先生这么大能耐,还会在意这个?”Anne问道。
“他们的那些****和弓箭,我当然不在意。”林朔说道,“不过你这一言不合就想报复我的小心思,让我太不满意。”
“哼,我不管。”Anne一扭头,轻声说道。
这让林朔有些意外。
在他眼里,这个Anne一直都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显得很懂事。
这种懂事和善解人意,就像一个温柔的陷阱,林朔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心里是暗暗警惕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是他从自己父辈那里,看到的教训。
所以这一路以来,他会特意跟Anne保持一定距离,免得影响自己狩猎时的状态。
而且,这个女人对林朔来说,虽然有一些门里的渊源,可到底是来路不明的。
林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全信任她。
可是今天,这女人一直以来包裹在外面的伪装,似是一下子撕掉了。
她就这么走在自己身边,不那么懂事了。
她这是在耍小性子吗?
林朔有些吃不透她,这让他心里很困惑。
女人这个物种,他可能还没小八这只鸟那么了解。
不过,这种困惑很快就被他甩到脑后。
因为九娘沟已经近在眼前了。
那里的人,也急着想要了解女人。
……
疤脸汉子于瑞峰,在外兴安岭的密林里,眼巴巴地等了三天。
终于在这天上午,等到了一样东西。
这是三根雪白的毛发,被一个玻璃盒子,牢牢地密封着。
这个玻璃盒子又被一个木箱子装着,里面填满了防震的填充物,再由一架水上飞机投送,乘着降落伞飘飘悠悠地下来。
为了找到它,于瑞峰带着五个手下在这片山林了扑腾了一个上午。
此刻,于瑞峰捧着这个玻璃盒子,嘴角咧出笑容,这让他脸上的疤痕更为扭曲丑陋。
“头儿,咱忙了一个上午,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啊。”手下的一个壮汉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说道,“这里面就装着三根毛,有什么用啊?”
“你懂个屁。”于瑞峰把这个拳头大玻璃盒子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的背包里,“这东西可是件宝贝。”
“真的啊!”另一手下大为惊奇,问道,“头儿, 你给我们讲讲这里面的门道呗。”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于瑞峰狠狠瞪了那手下一眼,“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五个手下一下子噤若寒蝉。
在吓唬了手下一番后,于瑞峰又狞笑了一声,“不过,反正你们也听不懂,我说一下倒也没关系。”
五个手下嘴角抽了抽,敢怒不敢言。
于瑞峰说道,“这三根毛,可不是普通的毛,而是一件牧器。”
“牧器?那是什么?”
于瑞峰说道:“就是放牧用的东西。”
“头儿,您别拿我们开心了。放牧用的东西,我知道套马杆,那是套马用的。这三根毛能干什么,拿着去戳羊屁股啊?它也没感觉啊?”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风趣。”
于瑞峰夸了一句,然后蒲扇大的手掌猛地一挥,一个耳光把这个手下打得原地转了一圈。
那个手下都被打懵了,捂着脸看着于瑞峰。
“你敢质疑我?”
“不敢!”手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不对?”于瑞峰死死盯着这个手下。
“对。”手下疯狂点头。
“听我的话?”
“听啊!”手下都快哭出来了。
于瑞峰点点头说道,“放牧,就是这个道理。被放牧的东西,首先要知道怕牧人。”
手下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那凭什么怕呢?”于瑞峰缓缓捧起那个玻璃盒子,看着这里面的三根雪白毛发,“就凭这个,这就叫做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