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公主在六百公里外,为林朔施展了萤火圣光。
损耗巨大,只是为了知道他是否无恙。
可惜隔着太远,林朔并没有感受到。
他感受到的,是身边人的遍体生香。
这一晚上,林朔守夜,Anne陪着他,洞穴里是暗香浮动。
要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就这一晚,林朔够呛能把持得住。
他有些理解老爷子了。
老爷子当年为什么不惜兄弟反目,还顶着猎门上上下下的压力,也非要把自己老娘娶过门。
像老娘和Anne这种女子,那真是宝贝。
而这一晚,Anne跟往常不一样了。
要是换成以前,两人这么独处着,周边其他人又那么配合地装睡或者真睡,她肯定会找由头跟林朔搭话。
这一晚,她没说话。
两人只是贴着肩膀,坐了大半宿。
这种默默的陪伴,林朔其实挺享受的,但同时也知道,她心里应该有事儿。
之前她说觉醒了一部分儿时的记忆,估计思路短时间还没捋顺,正在消化呢。
她既然不说,林朔就不问。
这点林朔随他爹。
当年老娘这个云家传人身上的秘密,比天还大,老爷子也愣是没问过一句。
老爷子跟他说过:男女相交,交得是为人性情,而不是过往经历。
到了下半夜,曹余生醒了,说自己年老觉少,睡到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了,让林朔眯一会儿。
林朔一想也对,自己这几天几乎没睡过觉,是得稍微睡一会儿回回精神。
毕竟天一亮,众人就要往飞尸巢穴深处进发了。
这儿的飞尸林朔闻着味道,有八头,不可小看。
这边林朔刚睡着不久,曹余生冲Anne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等这小姑娘坐到自己身边,曹余生压着嗓子问道:“念秋,你之前的记忆,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舅爷,您就别问了,我自己会去弄清楚的。”Anne轻声回道。
“丫头,别瞒我,舅爷能帮你忙。”曹余生诚恳地说道。
“舅爷,人的记忆,难道真的能被修改吗?”Anne问道。
“一般来说是不能的,不过你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导师,那就说不定了。”曹余生说道,“你别忘了,他研究的方向,包括了人体中枢神经系统,还有人工智能。”
“可导师为什么会修改我的记忆呢?”Anne低头说道,情绪很低落,“而且这些记忆,都是我八岁以前的记忆,哪怕现在被我记起来了,那也是无关紧要的。比如小时候我原来以为自己一直在加州长大,只是偶尔去了一趟西伯利亚。
现在我知道了,我小时候其实一直在西伯利亚,一直到八岁才回到加州。
那时候聂萱、成云哥哥、还有一个姐姐,在西伯利亚陪着我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三个人,好像导师把他们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了。
直到上一次我看到聂萱的尸体,这才隐约有些想起来,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想起来了。”
“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曹余生问道。
“导师好像叫她……”Anne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秀儿。”
“哦。”曹余生点点头,发现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又问道,“那个成云哥哥,是谁啊?”
“这个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比我大两岁,小时候挺护着我的,聂萱欺负我的时候,他总是为我出头。”Anne说道。
“这人我也没听说过,不过我大致明白为什么了。”曹余生说道,“你苏念秋,是苏家最后的传人。你的身份,在我们猎门,是能见光的。你自己天赋也好,所以你可以做作为一枚明棋,摆在台面上。
而聂萱、成云,还有那个秀儿,应该是身份或者传承见不得光,所以他们是暗棋。
明暗要分离,对苗光启来说,这几个人,你最好忘掉,否则以后可能会暴露他们。
所以你这方面的记忆,被苗光启抹掉了。”
Anne听完曹余生这番话,沉默了。
“聂萱,这个女刺客林朔跟我提起过。”曹余生分析道,“能请动聂家的宝剑雪龙,这说明她的身份,至少是被聂家认可的。
所以这个人的性质,大概能定下来。
她应该不是聂家主脉的,否则聂家不至于让苗光启代为培养,这孩子是聂家分支的,后来培养出来了,聂家也就认了。
这说明,苗光启和刺客世家的魁首家族聂家,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
而她作为暗棋,一方面她是刺客,职业性质,同时苗光启也是为了隐藏他跟聂家这种关系。
可惜说破了天,这人已经死了。
成云和秀儿是什么性质,我暂时不清楚。
但能入苗光启的法眼,天赋肯定是极好的,年纪又比你大,这几年正常来讲不应该默默无闻。
可现在,我这个猎门掌管情报的谋主,居然没听说过他们。
所以这两人,是暗棋无疑,专门替苗光启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可是导师,为什么要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呢?以他的能力,什么事情正大光明地去做,会做不成呢?”
这时候的Anne,看起来很困惑。
“丫头啊,我说句公道话,你导师苗光启,对你,那是真的好。”曹余生说道,“你是他宠爱之人,所以他在你面前展现的,都是他光明的一面。
他以前在我面前,也是一个正大光明的人物,他当年曾是猎门娇子,我们这一辈的猎人,天赋数他最高。
他们苗家按理说是借物的路子,他不是,他借物、修力、炼神,样样都行。
可惜,因为云悦心的事情,他对上了林乐山。
我那个大哥,别看平时是个慢性子的话痨,其实这是个修力已经修到极致的猎人。
一力降十会。
苗光启自从那时候开始,就从来没真正站起来过。
人,都是有两面的。
当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东西,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得不到的时候,那种失落和痛苦,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阴暗面,于是就被激发了。
你苏念秋眼中的苗光启,可能是一个长者良师,甚至可能是个伟大的父亲。
可在我眼中,苗光启是一个做事不择手段的枭雄。
他要做的事情,未必是坏事,但他用的方法,往往是法律和道德都不允许的。
行了,丫头。我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你未必听得进去。
但你是炼神的苏家人,这世上应该没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
你自己慢慢听,慢慢看,总会理清楚的。”
“好,谢谢舅爷。”Anne点了点头。
“其实你也不用愁以后怎么面对苗光启。”曹余生这时候说道,“反正你跟林朔的事儿,他其实是默许的。我看只要这事儿他不反对,你也跟他翻不了脸,是不是啊?”
“舅爷!”Anne瞪了曹余生一眼,“人家心里正难受呢,您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好好,我错了。”曹余生双手举起,笑道。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林朔睁开眼,坐了起来。
“你这才睡了多久呀?”Anne关切地说道,随后又问了一句,“你刚才睡着了吗?”
“睡着了。”林朔晃了晃脑袋,“这会儿只能小睡,解解乏就行,要想彻底睡个囫囵觉,没三天三夜不够。”
“你等着,我弄点水给你洗脸。”Anne说道。
“不用了,你们刚才聊得太忘我了,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吗?”林朔淡淡说道,“我都闻到了,这儿的主人啊,回来了。”
Anne脸上一惊,赶紧竖耳倾听。
这个洞穴的深处,隐约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
刚才自己其实应该听到的,只是想到导师的事情,心乱,注意力没在耳朵上。
其他几个猎人这时候也纷纷起身。
魏行山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枪支弹药,然后塞给周令时一把手枪,嘴里说道:“这儿就数我俩最菜,给你一把枪,防身用。”
周令时偷猎干了十来年,玩个手枪那是不在话下。
他接过手枪,一拉弹匣数了数子弹,然后又一下拍回去,拉了保险把子弹顶上膛:“这家伙趁手,多谢师兄。”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记得瞄准了再开枪,小心跳弹伤人。”
“这我知道。”
林朔看着这俩徒弟一副兄友弟恭样子,心里倒是有几分欣慰。
只是这俩货的年龄差有点明显,师弟比师兄大十岁,看着有些滑稽。
曹余生再一次蹦进了自己的那口箱子,穿上了那套龙骨甲。
章进则把唐刀插回了背后,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副三寸宽的皮腰带,绑在了自己腰上。
这副皮腰带,前三后四,有七个刀套,插着形状各异的七把飞刀。
这是孔雀七尾翎,章家猎人压箱底的绝技。
章进目前能使出来的,是前面三把,加后面一把,总共四把飞刀。
依着曹余生昨晚的吩咐,这会儿这少年备好了。
不过章家人如果备上“孔雀”,那就算暂代林家人,成为狩猎小队中的主攻手,不能突前开路,而是跟林家人互换位置。
而Anne,很快站在了林朔身边,意图很明显。
这一次,她要跟林朔一起开路。
按猎门传统,九寸能耐的苏家猎人,本就有权无视队形,爱站那儿就站那儿。
只是这女子目前到底有没有九寸,那还需再观察。
不过眼下她在身边,林朔倒是心安。
毕竟人在近处,有什么意外自己能马上照应。
“我们这守株待兔,运气没那么好,兔子没撞死在树桩上。不过都说倦鸟归巢,刚回巢穴的东西,总是相对疲惫些。”
林朔说道:“走,我们去会会此间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