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冷秋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冷笑,瞧向裘俊蒿,淡淡道:“裘大人,看来你并没有审出真话,你被一个阶下之囚欺骗了!”
自打岳冷秋出现,裘俊蒿强装笑颜,对岳冷秋倒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
他固然得到皇帝的欣赏,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可能与神衣卫相提并论,且不说神衣卫卫督,便是神衣卫四大千户,在皇帝的心中肯定也要比自己重要得多,而且神衣卫的人素来神出鬼没,他们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但却又似乎遍布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京城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瞒住他们的眼睛,便是裘俊蒿这样的帝国重臣,对神衣卫也是带有三分畏惧之意。
可是他毕竟是帝国的重臣,堂堂二品大员,岳冷秋说到底只是神衣卫的一员千户,此时见到岳冷秋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话语之中,甚至是将他当做部属一般对待,裘俊蒿心中已经是大大不满,平日里对他逢迎拍马前倨后恭的人多如牛毛,这岳冷秋如此态度,亦是让裘俊蒿冷冷笑道:“岳千户,本官倒是有些不明白,你凭什么断定此人所言是假?”
岳冷秋瞅了那神衣校尉一眼,神衣校尉已经向裘俊蒿拱拱手,道:“裘大人,我这只耳朵,是白银所铸的银耳,听力惊人,可以清晰地听出人的心跳。”
见一名神衣校尉都在自己面前自称“我”,裘俊蒿更是不悦道:“那又如何?”
“一个人说真话的时候,心跳和他说假话的时候并不一样。”神衣校尉面无表情解释道:“此人招供的时候,心跳加速,所以断定他的供词不是真的,是在撒谎!”
裘俊蒿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便是刑部其他人也都有些茫然,岳冷秋却已经不客气地道:“刑部的人,自然是不明白的,正因如此,圣上才会派我们过来协助审案。”盯着地上的常易,淡淡道:“看来阁下并不打算说真话,我素来愿意给人机会,我会再给你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常易内伤外伤混在一起,痛苦不堪,强忍剧痛道:“你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我都说了,你们还要怎样?”
岳冷秋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道:“你们不是天门道的人,虽然你们这套说辞听起来有模有样,但是我想知道你们真实的来历。”抬起手,做了一个很简单的手势,常易旁边立刻有一名神衣校尉取出了一把小匕首来,在常易本就血迹斑斑的肚皮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冒出,不过这小小刑罚看在刑部众人眼中,不过是小菜一碟,也不见得如何恐怖,所有人都是淡定自若,甚至有刑部的人在心中暗想神衣卫的刑罚不过如此。
却见到划开口子之后,那神衣校尉从腰间取出一只小瓷瓶子,随即打开瓶子,瓶口对着那伤口处,众人便看到从那瓶子之中有液体流入伤口处,刑部诸人面面相觑,大是茫然,裘俊蒿已经皱眉问道:“岳千户,你这是什么东西?”
“只是我们白楼最近新制出来的药剂而已。”岳冷秋平静道:“朱雀千户花了近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搞出这样的东西,今日正好用来一试!”
常易感觉到药剂滴入自己的伤口处,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心中还是有些惊恐,怒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你们……!”陡然之间,感觉自己的伤口处似乎有蚂蚁在爬动,惊道:“你们……你们放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弹,就感觉自己的肚皮上竟似乎有毒蚁在噬咬,刺疼钻心,他手脚挣扎起来,铁镣哗哗作响。
两名神衣校尉已经将他双手双脚同时按住,常易难以动弹,只有身体在抽搐,只是片刻间,那种感觉就瞬间蔓延到全身,全身每一寸肌肤,都似乎有蚂蚁在爬动,而且在噬咬他的皮肉,那种刺疼的感觉,深入骨髓,绝非普通的皮肉之伤可以相比。
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吼声,脸上肌肉扭曲,眼眸子凸起,此时此刻,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有蚂蚁在爬动,在噬咬他的视网膜。
岳冷秋终是从椅子上起身来,背负双手,慢悠悠走到常易身边,居高临下俯视常易,轻声道:“不要有太深的信仰,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但是我相信他现在一定不会在乎你的死活,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现在最担心最牵挂你的,是你的家人。”他蹲下身子,怜悯地看着常易,声音竟是变得柔和起来:“你的父母、你的妻儿,我不知道你是否尽了为人子的孝道,也不知你是否近了为夫为父之责,如果没有,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可以让人给你治伤,让你依然很安康地离开这里,而且我还会给你足够的银两,让你回去孝顺你的父母,关护你的妻儿,这一切只是在你一念之间,我需要的其实并不多,只是需要你的实话而已!”
常易双手双足被按住无法动弹,他只能身体上下扭动,脸上已经扭曲变形,全身上下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绝不是常人所能想象,更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他的双目已经赤红,岳冷秋静静地凝视着他。
看到常易的反应,刑部诸人自然不知道常易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常易那种剧烈的反应,还是让他们有些惊讶。
刑部的刑罚众多,先前已经让常易尝试了诸多刑罚,似乎也不曾见到常易的反应如此剧烈,但是此刻神衣卫只是滴了几滴药水,便让常易呈现一副生不如死的清晰反应,刑部众人虽然一个个都是凶狠之辈,此刻却也不禁对神衣卫的手段感到畏惧。
“没有解药,虽然你不会死,但是这种感觉会一直延续下去。”岳冷秋见常易并不说话,摇了摇头,轻叹道:“我可以等,等到天亮!”
他站起身来,便要转身走开,常易喉咙里终于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我说……我说……!”
……
……
刑部审讯常易的时候,楚欢已经回到了府中。
孙子空虽然称呼楚欢为师傅,但是楚欢自然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却教授他武功,反倒是他如今和白瞎子在楚府住下,两人闲来无事,平日里倒是白瞎子兴趣所致,便教授孙子空几招拳脚功夫。
莫凌霜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本来她要将家务事重新承担起来,但是楚欢担心他大病初愈,并不让她做家务,府里的琐事,暂时都由孙子空来做。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与白瞎子随便说了几句话,涌起一阵倦意,楚欢便径自回屋,刚刚点上灯火,就听得凌霜声音在外面道:“老爷,你歇下了吗?”
楚欢打开房门,见凌霜在门外,不由含笑问道:“凌霜,什么事?”
昏暗之中,凌霜的脸微微发红,低着螓首道:“听说老爷今天在宫里饮酒,凌霜……凌霜听说饮酒伤胃,所以……所以熬了汤,据说能够对胃有好处!”
她手里固然拿了汤罐汤碗,楚欢心中一阵暖意,笑道:“你身体刚好,多歇息,不用这样辛苦。”让凌霜进屋,凌霜进去之后,为楚欢盛汤,楚欢饮了一口,立刻点头道:“好喝,凌霜,你这几天歇下来,手艺可是见涨啊!”
凌霜嫣然一笑,十分甜美,楚欢此时正抬头看她,灯火之下,这一笑清秀娇美,犹若水仙花儿般,灯火之下,又增添了几分俏媚,楚欢不由怔了一下,凌霜见楚欢瞧着自己,脸上一热,低下头去,脸上却是有些发烧。
楚欢立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心中却有些犯愁,他毕竟不是懵懂小儿,对于男女之事,自然是十分清楚,瞧凌霜平日里对自己的态度,心里也明白,这姑娘对自己即使没有爱慕之心,却也定然有大大的好感。
楚欢知道,俗话说得好,日久生情,凌霜与自己住在一起,自己越是对她好,她对自己的感情也就越深,可是如果不对她好好关护,难道还要冷冰冰地对待她?凌霜身世可怜,若是让楚欢冷漠对之,他确实是于心不忍。
如果不是瀛仁嘱咐,楚欢只怕早就将其中瓜葛告诉了凌霜,如今说又不能说,而凌霜兀自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这让楚欢大是头疼。
楚欢只怕如此下去,凌霜对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深,日后可就大大的麻烦了。
微一沉吟,楚欢终于柔声问道:“凌霜啊,你还记得徐公子吗?”
“徐公子?”凌霜一怔,抬起头,俏脸上有些茫然。
楚欢心中暗叫不好,敢情这姑娘连徐公子是谁都记不得了,可怜瀛仁每日里在宫中,还可怜巴巴地念着凌霜,这是落花无意,流水有情啊。
“你不记得了?”楚欢勉强笑道:“就是前阵子还来过府里的?”
凌霜柳眉微蹙,片刻之后,才终于想起来,笑道:“哦,我记得了,你是说徐公子啊?唔,老爷,他怎么了?”
“唔,也没什么。”楚欢心中叹气,“凌霜,你觉得徐公子为人怎样?”
“挺好的。”凌霜随口道:“老爷,这汤你趁热喝吧,这里还有很多,养胃的,你饮酒多,多喝些汤!”竟似乎没有兴趣提起瀛仁。
楚欢无奈,心中却忽然想到与西梁的联姻,如果和谈最终顺利成功,那么西梁公主便要前来大秦嫁给齐王瀛仁,毫无疑问,堂堂西梁公主,当然是要成为王妃,却不知那时候瀛仁将会如何安排凌霜。
忽见凌霜神色有些忸怩,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不由含笑问道:“凌霜,你有什么事情?”
“没……没有!”凌霜脸有些红,垂头紧张道:“没事!”
“肯定有事。”楚欢放下汤勺,问道:“到底何事,对我还有隐瞒吗?”
凌霜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老爷,我想……我想向你借……二钱银子……!”说到这里,她脸上大囧,拘束不安,两只手绞在一起,显得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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