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提醒道:“正因如此,金将军若一举剿灭明莲教,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二夫人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我家韵儿可是将来要当皇后的人。”
周妈妈听这话,心里就发毛,仔细问道:“夫人,贵妃娘娘要您做什么?”
二夫人说:“也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让她出出丑罢了,反正贵妃要我做什么,到时候自然会对我说。”
周妈妈满腹狐疑:“若是这些小事,贵妃何必绕一大圈找到您身上来?更何况,这点小事,值得贵妃用四皇子妃的位置来换?”
二夫人说:“这你就不懂,在你眼里的小事,可是在贵妃心里梗了一辈子的大事,横竖我也尽力了,只要韵儿能有好前程,如今为难些都值得。”
西苑里,平理听说舅舅要去打明莲教,从国子监赶回来,收拾行李就要去南方找舅舅,吓得三夫人险些动了胎气,最后搬来老太太帮她拦着儿子。
祝镕奉老太太的命令赶来,平理一见三哥,方才在祖母跟前都不服软的气焰顿时消减了不少,歪着脑袋也不敢正眼看兄长。
三夫人在一旁急得什么似的,对祝镕说:“他最听你的话,镕儿,你替我好好劝他,若能留住这小东西,要婶婶怎么谢你都成。”
祝镕很干脆地问:“要不要去打一架?”
平理不自觉地退了半步:“你别吓唬人。”
祝镕说:“我现在挂着一条胳膊,你若能打赢我,只管去找舅老爷,我绝不拦着你,可你若打不过,就老老实实回去把书念完。”
平理瞥了眼兄长受伤的胳膊,不服气地说:“你受着伤,我胜之不武。”
祝镕冷笑:“你是不敢打,知道哪怕我单手你也打不过!”
平理果然少年气盛,被哥哥激怒,撸起袖管道:“打就打,我要是赢了,你可要说话算话。”
见兄弟两个剑拔弩张地往外走,三夫人吓得大呼小叫:“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要做什么?”
芮嬷嬷搀扶她道:“夫人您可别激动,仔细动了胎气,三公子还能真伤了弟弟吗?可若四公子能打赢了哥哥,一身好本事,不如就送孩子出去闯荡闯荡,有亲舅舅护着,您怕什么?”
此刻清秋阁里,姑娘们正念书,翠珠跑来着急地说:“二小姐,不得了,三公子和四公子打起来了。”
她这话说的不明不白,韵之一听就急了,撂下书本往外闯,翠珠跟在后头喊:“在老太太院里呢。”
慧之也急,扶意便领着她一起来,才靠近内院,就听见里头摔摔打打,还有韵之嚷嚷:“你们干什么呢?别打了!”
她们进了院门,只见四公子追着祝镕打,可是绑了一条胳膊的人,左闪右躲的,平理连碰都没碰上一下,急得他脚下没了章法,手里抓了什么就扔,摔得院子里满地狼藉。
此刻祝镕刚好挪到扶意和慧之的跟前背对着她们,平理抡起脚边的花盆就往这里摔,祝镕是敏捷地闪开了,可那花盆直冲着扶意和慧之而来。
扶意抱起慧之护着她,但听身后碎裂声响,她们安然无恙,韵之在一旁看见,是三哥转身一脚把花盆踢开了。
但这一下,激怒了祝镕,一直躲闪的他,终于主动去攻击弟弟,平理拆了两招就再也跟不上,几乎是在挨打,韵之急得大喊:“三哥哥,你别伤了他。”
祝镕本无心打伤弟弟,把平理摔在地上后,便收了手,可他一转身,平理就来偷袭,可惜技不如人,被兄长反手拧住了胳膊,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三哥哥,你饶了他吧。”慧之跑来求情,“我哥的胳膊要断了。”
祝镕见不得妹妹难过,便松开了手。
慧之心疼地来搀扶哥哥,反被平理怒斥滚开,更猛地推开了她,把慧之仰天摔在地上。
“祝平理!”三夫人刚好看见这一幕,顾不得有了身孕,冲上来扇了儿子一巴掌,“畜生,她是你妹妹!”
夏日衣衫单薄,慧之的手掌和胳膊都擦伤了,所幸没摔着脑袋。
三夫人将孩子带回去,含泪给女儿擦药,反被女儿教导:“娘,二伯母丢了二哥哥的时候,您还幸灾乐祸的,这下轮到自己了吧,我哥要是也跑了,您不得急死了?”
三夫人骂道:“他敢,我把他的腿打断。”
慧之说:“我哥打不过三哥哥,可对付您绰绰有余,加上爹也不在话下。”
三夫人破涕而笑:“小丫头,你哥哥气我还不够,你也要来气我?”
慧之伏在母亲怀里说:“那娘要答应我,以后别再对大伯母、二伯母幸灾乐祸的,都是一家人。”
三夫人摸摸女儿的脑袋,叹道:“我真是越活越回去,竟要女儿来教我做人。好,娘听你的,往后我就算心里乐呵,也不在嘴上说,好不好。你真叫我别乐呵,那我也憋不住,她们欺负娘的时候,你不过是没看见罢了。”
说着话,下人来禀告,说四公子被老太太罚跪在祠堂里,还说一会儿三老爷回来了,不叫他再提这件事,让三老爷去内院说话。
三夫人哎了一声:“也好,不然他爹不得把他打个半死,我说我今早起来眼皮子跳,准没好事。”
慧之问母亲:“外祖父和舅舅都是大将军,您本是将门出身的,母亲为何不让哥哥从军呢?”
三夫人说:“娘和你外祖母,还有姨母们,从小为了家里的男人们提心吊胆,先帝那会儿还总打仗,一年到头见不上几回。倒是这十年,总算太平了些,娘不愿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你看他连你三哥一条胳膊都打不过,上战场不等于是送命,不成不成。”
慧之心里愿意支持哥哥的志向,但也心疼母亲,更明白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老太太也狠心,怎么就叫他去跪祠堂了。”三夫人果然又抱怨起来,“你哥还在长身体呢,把膝盖跪坏了如何了得。”
“娘,我去看看。”慧之说。
“不成,他才打了你。”三夫人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胳膊,“把亲妹妹摔成这样,那小畜生,我跟他没完。”
“我和言姐姐一道去,二姐姐脾气急,一定吵起来,三姐姐和四姐姐都小,我哥不能听她们的。”慧之说,“可是哥哥敬佩读书人,他见了言姐姐总是礼貌又客气。”
三夫人皱眉头:“成吗?”
慧之起身道:“当然成,我就去告诉他我没事,哥哥也不是存心推我。”
扶意还是头一回来祝家祠堂,森严庄重的三进院落,慧之却告诉她,这只是大宅里的小祠堂。
在京郊庄子的风水宝地上,还有一座更大的祠堂,也是每年清明冬至或先祖忌日时,举家去祭扫的地方。
她们往里走,隐隐听见哭声,慧之一着急,就要去找哥哥,被扶意拦下了。
果然听见祝镕的声音:“你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只听平理抽噎着:“我不是故意摔慧儿,我就没看清是她,我就是……”
慧之忍不住了,跑进去说:“哥,我没事。”
平理一见妹妹,忙抹了眼泪问:“摔哪了,过来让哥看看。”
门外头,扶意手里还提着食盒,是慧之给哥哥准备的点心,虽没亲眼看见里头的光景,但听这话,心里就暖了。
又听得脚步声,抬头便见是祝镕,他们好些日子,没有这样近的注视彼此。
扶意温柔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祝镕摇头:“他哪里伤得了我。”
扶意看向他的左肩膀:“怕你牵扯了旧伤。”
祝镕摘下棉布,稍稍活动给扶意看:“早就好了,不过是多忍耐几天,叫祖母和父亲安心些。”
扶意便将食盒递给他:“会儿说,闹腾的午饭也没用上,怕平理饿着。”
祝镕接过食盒,二人指尖互相轻轻触碰,扶意脸上不自觉地有了笑容,说道:“刚才我真担心,你们伤了兄弟情分,你那样打,让平理好没面子。”
祝镕笑道:“你从小一个人长大,想来无法理解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吵吵闹闹,你放心,我们没事。其实我心里,也愿意平理出去闯,可他还太小,没学出本事来,不像二哥,花了几年的心思才走出这一步。”
扶意垂眸道:“二公子的事之后,家里接连出了那么多的事,听说大夫人最近也不好。”
祝镕眉心微颤,似有思量,但说:“太师府陈夫人的事,我爹还能掌控,不会把火引到公爵府来。”
扶意暗暗松了口气,扬起笑容道:“你把吃的送进去吧,让慧之出来,该回清秋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