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闵延仕紧紧跟随在四皇子身旁,方才听扶意说,不知为何被这里的人分开,他就预感到了什么。
类似的伎俩早已见怪不怪,大家族里的一些男女之事,不过如此。此刻先于四皇子进了他这几日在马场休息的屋子,果然一眼就看见祝家二姑娘倒在卧榻上。
“殿下,有些事要向您解释。”闵延仕向四皇子递过眼色,他们是一同长大的表兄弟,四皇子会意,转身吩咐众人,“你们先去吧,我稍后就来。”
他跟随闵延仕进门,见到了卧榻上的女子,蹙眉问:“怎么回事?这是谁?”
闵延仕拦在他身前:“殿下若认不得,不如不必再细看,交给我来处置。”
“是谁干的?”四皇子很是厌恶,“难道是母妃?你事先就知道?”
“殿下,详细的事,待我查明后向您禀告,为了这女子的名声清白,为了不给您添麻烦,还是先不要声张的好。”闵延仕躬身道,“待我查明,必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四皇子冷色道:“若是母妃所为,你不要瞒着我,皇子妃为我九死一生,母妃如今却想将将她取而代之,我不能答应。”
闵延仕劝道:“殿下勿激动,我必定查明原因,向您禀告。贵妃娘娘向来事事为您谋划,您也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和误会,与娘娘生了嫌隙。”
四皇子转到屏风后,自行换了骑马装,说道:“延仕,我们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明白,可母妃却要将我往刀尖上推。”
他闪出身子道:“太子一党,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我若想自保,唯有以攻为守,不得不对太子出手,可长此下去……”
延仕提醒:“殿下,提防隔墙有耳,有什么话,明日待我进宫再说。”
四皇子又瞅了一眼床上的人,看得不真切:“这是谁?像是眼熟。”
延仕道:“不如不知的好,殿下,请相信我。”
四皇子叹了声:“交给你处置,真是防不胜防,扫兴极了。”
待扶意三人再见韵之,闵延仕已套了马车来接她们,说是二姑娘中暑倒在草料堆里,要尽快送回府请大夫照料。
他与扶意目光相接,眼中传递的意思,扶意能领会,既然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没有惊动旁人,中暑必然是最好的说法。
“过几日,我再到府上拜会。”闵延仕这话,自然是对扶意说,但扶意一心担忧韵之,匆匆应了声,就请车夫前行。
目送马车远去,闵延仕松了口气,回想方才在马棚外见到扶意,那惊恐无助的目光,触动他心中的柔软,一心一意,就想要保护她。
他这辈子,对身边的人几乎没有牵挂,乃至生死之间也没什么可留恋,但言姑娘却闯进他心里,在他暗沉沉乌云密布的人生里,洒下一缕光芒,让他对这人世间,有所惦念和期待。
但眼底的欢喜,很快便散尽了,他是宰相府的长孙,闵氏未来的族长,可这辈子没几件事,他能为自己做主。
且说马车奔回祝家,韵之在车上就醒了,被告知是中暑倒在草堆里,险些和扶意她们走散。
对于自己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情的姑娘,还抱怨着:“怀枫的小马驹呢,我还没挑,回去吧,不然我娘该怨我了,好不容易交代我一件事。”
扶意劝道:“马场里像是有外客到了,还有闵公子在呢,我们就俩姑娘带着丫头实在不方便,怪你出门太匆忙,听老太太的话,多带些人才好。”
韵之无奈地说:“扶意你不懂,我们这些千金小姐,轻易不得出门,可一旦正经带人出去,上门访客也罢了,若是去庙里烧香,又或是去哪里逛逛,附近的一些官员家眷,听说公爵府的小姐出门了,那些女眷立马就会带人找来,问候寒暄再送些什么东西,这还逛什么呢,就剩下应付人了。除非,偷偷摸摸出门,谁也不知道,可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被长辈们知道,那还了得,绯彤的肋骨也要被打断了。”
绯彤双臂抱起她自己,紧张地问:“小姐,今天真是二夫人让您出门的吗?”
扶意忙说:“是是,老太太跟前我也回话了,你放心。”
韵之懒洋洋地靠在一旁说:“真没意思,白白出来一趟。”
可扶意的心,才落回肚子里,显然闵延仕只是借口中暑,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必定发生了惊险的事,韵之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熏味,恐怕是她中了迷香。
倘若扶意猜得不错,二老爷和夫人安排了今日,是要把他们的女儿送上四皇子的……
“扶意?”韵之忽地喊她。
“什么?”扶意忙回过神,“怎么了?”
“真是闵延仕送我回来的?”韵之脸颊微红,“他怎么去马场了,去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扶意摇头:“我不知道,我和绯彤香橼在一起,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打算原地等你,没想到把大公子等来了。”
韵之不自觉地将衣领拢了拢,护着胸前说:“真是的,还好是遇上他,不然多尴尬,传出去,我爹娘非得气死。”
扶意说:“回去就别提闵公子了,就说你中暑,我们把你带回来。”
韵之却神叨叨地说:“不如传出去才好,我也不在乎自己什么名声的,招惹贵妃嫌弃我才好呢。”
扶意提醒道:“你不在乎名声,那闵公子也不在乎。”
“是是,我怎么能害了他。”韵之赶紧叮嘱绯彤和香橼,“别提起闵延仕,总之扶意怎么说,你们就怎么说。”
她们回到忠国公府,老太太听说孙女中暑,立刻要派人往宫里请太医。
扶意怕太医察觉出韵之身上残留的迷香,拦下说,若大惊小怪,怕二夫人往后不再让女儿出门了,老太太这才作罢,命孙女好生休养,不得出门。
二夫人闻讯赶来探视女儿,得到这样的结果,脸上交杂着失望与担心,说话心不在焉,仿佛满腹心事,坐不多久后,留下周妈妈帮忙,她就先走了。
但走出内院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唤“二伯母”,转身见是扶意跟来,她不禁有些慌张。
“你们前面走吧,我和二伯母有话说。”扶意俨然这家里的主人般,吩咐那些丫鬟前行的气势,叫她们想也没敢想,转身就离开了。
“姑娘?你有什么话?”
“伯母,倘若韵之不是中暑,今天会发生什么您知道吗?”扶意一脸正色,满身的怒意压制着二夫人的愧疚和心虚,“这是您的主意,还是二老爷的主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姑娘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在教训我吗?”二夫人硬着头皮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扶意站在她背后说:“韵之什么都不知道,马场里同样无事发生,想必您和二老爷该大失所望。但恕我多嘴,所幸今日韵之是中了署,若不然,此刻您怕是要为她收尸。”
“姑娘!”二夫人怒道,“你胡说什么?”
“您真以为韵之不在乎名声名节?”扶意怒道,“虎毒不食子,夫人这样坑害自己的女儿,您还不如吃了她。”
“言姑娘,不要以为我对你客气,你就能乱说话……”二夫人越急嘴皮子越不利索。
“要不要和我一起到老太太跟前说明白?”扶意抢白道,“可我敬重您,今日之事,不会对韵之提起,更不会告诉老太太,但往后的事,还请您三思。”
二夫人又气又伤心,昨夜她是抗争过的,可是丈夫不答应,他等不及了,他嫌自己没本事。
内心翻江倒海,眼看着扶意离去,忍不住喊下她。
“伯母还有什么吩咐?”
“请照顾好韵之……”二夫人含泪捂着心口道,“怪只怪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
扶意却问:“您往后的人生,是要依附着二老爷,乞讨他的施舍来过,还是守护您的孩子,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夫人,求您,多疼一疼您的女儿。”
二夫人捂着嘴怕哭出声,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转身就跑了。
待扶意再回内院,却见老太太站在屋檐下等她,将她叫到跟前问:“孩子,马场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也没有。”扶意道,“姑祖母,有我在呢,韵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