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理这一边,救人同样很顺利,没有埋伏没有陷阱,那几个押犯人的差役赶来还没动手,就被兄弟几个撂倒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时无处可避寒,平理就把整辆囚车给烧了,架火给娘亲和二伯母取暖。
二夫人是冻得昏迷过去,身体回暖后,缓过一口气,暂时还死不了。
差役里有人叫嚣着,说他们劫囚车是死罪,气得平理冲过去,又给了刚才那个要打他娘的男人几脚,被兄弟们拉了回来。
“儿子,儿子。”三夫人着急地召唤平理,儿子过来后,就捧着他的脸蛋看了又看,含泪说,“真是我儿子,平理,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狠狠地亲了平理几口,把个少年郎害羞坏了,但即便眉头都要拧在一起,都舍不得将娘亲推开。
要说三夫人年轻些,而二夫人离家前就曾急得病倒,那里再经得住这份苦,眼下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平理随身带了几颗保命丹,全给二伯母喂下去了。
“珍儿和怀枫,说是男眷,后来也抓去坐大牢,你奶奶往北走,儿子,你别管娘了,快去救老太太。”三夫人说,“还有你二嫂,带着嫣然往西边去了,皇帝是真狠啊,那么小的娃娃都不放过,若不是扶意把你妹妹送去靖州,这会子……”
“三哥已经去救奶奶了,他往北走路比我短些,这会儿奶奶一定安全了。”平理说,“娘,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和二伯母原地等着,我先回京城去,家里太平了,我再来接你们。”
三夫人高兴地问:“镕儿没死,怎么满京城都说他被赞西人杀了?”
平理说:“我哥是什么人,他能死?好了,您别说话了,保存些体力,天一亮我们就去找地儿落脚。”
可是三夫人把家人都数了一遍,要平理不能落下,她无法安静,显然还在惊恐和劫后余生的“兴奋”里,平理没法子,只能把娘打晕了,亲自抱在怀里,烤着火取暖,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早在平理救下母亲前,涵之已经接到了初雪和嫣然,小侄女虽然受了惊吓,至少还有母亲在身边,而初雪为了保护女儿,一路都很坚强,直到见了涵之,才头一回掉下眼泪。
京城里,隔天一早,韵之就进宫求见四皇子妃,皇子妃带着她去求见皇后,皇后再向皇帝请旨放赦,终于在午后,她从牢里接走了平珍和怀枫。
怀枫很乖很坚强,一路跟着姑姑回家都没哭,直到问姑姑他娘和妹妹在哪儿,韵之答不上来,他才难过的哭了,因为爹爹在大牢里时哄他说,娘和妹妹在外头好好的。
韵之没有跟着孩子哭,她答应了闵延仕不再哭,侄儿和小弟弟接到身边,分散了她的精力,就算大事帮不上忙,能竭尽全力照顾好这两个孩子,也算对得起家人。
而这一天,闵府的下人传话进来说,京城封城了,原先有路引就可以出城,如今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一律不得离开。
是日夜里,闵延仕也没回来,他派下人来告诉韵之,胜亲王的队伍逼近京城,随时可能打来。
皇城里,大殿灯火通明,一道道急报传来,胜亲王带着他的两千亲兵,再走上几个时辰,就能到京城外了。
皇后站在涵元殿外,望着前方的灯火,面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可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宫女们点着灯笼,将四皇子妃从侧门引入,她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道:“母后,殿下已经离开了,就怕父皇突然召见他,儿臣不知该如何应付。”
皇后道:“就说不见了,你不必害怕,有我在。”
四皇子妃说:“可是今日京城封城了,殿下出得去吗?”
皇后轻叹:“我都安排好了。”
她侧过身,见孩子低垂脑袋,双手绞得死紧,温和了几分道:“福祸相依,皇儿他原就无心皇权,经此动荡后,他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你该为他高兴。”
四皇子妃说:“殿下就是为太子不甘心。”
皇后笑叹:“可惜我也没能生个合我心意的儿子,他们兄第,彼此彼此。”
就是此刻,大殿那头一阵慌乱,皇后命四皇子妃回去守着孩子,她只身一人走来,但没进大殿,就得知了消息,有人偷袭了金东生的埋伏点。
胜亲王为了边境稳固,只带了两千亲兵回京受赏,可金东生麾下加上京城禁军,数万人将整座城围成了铁桶,两千人马对阵数万人,不啻四两拨千斤。
皇后深知,胜亲王此番不止要夺走皇权,他还要将皇帝的尊严和骄傲踩在脚下,兄长抛弃国土和子民,触犯了他的底线,是皇帝先践踏了他的忍耐。
“娘娘。”大殿内有人出来,见了皇后,忙行礼。
“怎么样了?”皇后问,“胜亲王打来了?”
内侍官说道:“奴才听见,是金将军有一队人马遭突袭,不知怎么,数千人都像是中了毒,连刀枪都举不起来,只有少数人还能杀敌,但全被制服了,那一处埋伏点,已经被包围控制。”
皇后说:“有人在食物里下毒?”
内侍应道:“当是如此。”
他再要说,嘉盛帝在里头叫人,皇后便命他下去,自己亲自进来了。
皇帝见到妻子,很是不耐烦,像是觉得太丢脸,一时连皇后也不想见。
皇后直言:“兵不厌诈,他从小就征战沙场,整个大齐国境都留下他的足迹,他有胆魄带两千人来对阵数万人,该做什么,怎么做,早就算计好了。”
皇帝闷声不响,手里抓着一纸急报,握紧拳头。
皇后说:“比兵法,您连同所有大臣,都未必算得过他,不如明着来,咱们敞开城门,迎他进来,将所有兵力对准一处,两千人就算三头六臂,也敌不过数万大军。皇上,现在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只有同在日头底下,才有希望对抗。”
皇帝怔怔地看着皇后,这个建议,大臣们也提到过,京城虽然有数万大军保护,但京城有数道城门,再加上皇宫上下的戒备,数万兵力是分散开的。
若胜亲王只攻一处,不等城内调兵遣将,他早就把城门冲破了。
皇后道:“几千人,轻而易举就成了俘虏,他还是暗着来,表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百姓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上,您还要和他拼兵法,拼智慧吗?”
“闭嘴!”皇帝恼羞成怒,将桌案拍得震天响,指着皇后骂道,“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假借朕的名义,把朕派去的埋伏都撤了,好让他们顺利劫囚车救人。”
皇后跪下道:“是,是臣妾所为,臣妾……只是想给您留一条后路。”
皇帝眼眸猩红:“你已经知道朕要输了是吗,已经决心把这皇位拱手让人了是吗?当初是谁支撑着朕,不论多艰难,都不放弃太子之位,没想到,我们终有一天登上至尊,十年后,是你先放弃了朕。”
皇后摇头:“臣妾没有放弃您,皇上,您打开城门,把弟弟迎进来,不要动干戈不要闹得民不聊生。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坐下来说的,臣妾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尽力为您劝服他。”
皇帝抬起眼皮,一脸阴沉地说:“朕若是要你牺牲自己,去刺杀他呢?”
皇后神情坚毅:“皇上若有此意,臣妾,义无反顾。”
嘉盛帝眼中浮起泪光,一步一步走来,搀扶起皇后,在他曾经最艰难,压抑得每一天都想死的时候,是妻子守护在他身边,支撑着他走到今天。
“朕不会让你死。”皇帝说,“朕已经安排好了刺杀的人,明天,朕就放他出去。”
皇后不解:“您安排了谁?”
皇帝道:“祝承乾。”
翌日一早,大牢里祝承业睡得正香,听见了门锁的动静,他猛地惊醒,可惜开的不是他的牢房,隔壁的兄长,又被带出去了。
而他亲眼看见,狱卒解开了手铐脚链,但前些日子,不论是被提审,还是皇帝召见,他都是戴着手铐脚链出去的,怎么今天,这会儿就解开了?
“大哥,大哥……”祝承业扒在牢门上喊着。
祝承乾回眸看了眼,阴冷地一笑,便头也不回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