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朕不想听。
李怀在心里默默说着,但他很清楚,这一幕并不会出现,但如果是自己来写,他会这么写。
“别吹了行不行?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1槽点。”
“罗卿有话,但说无妨。”皇帝则微微一笑,显得很是开明,尽管屋子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罗致远的表情这般凝重,其人之言怕是并不中听。
罗致远便就点头,他表情严肃,脸上流『露』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味道:“陛下,这藩镇之道,实乃国之柱石,不可轻动也!”
皇帝闻言,神『色』一变。
李怀则是暗自撇嘴:“编,你接着编!还不是想要自己权柄不去!”随后不由坐正了身子,尊卑仔细倾听。
“臣先前所进之奏章,言汴宋、淮西之隐患,本意乃是提醒朝廷,该加强看管与控制,并加以调动,盖因这两镇之藩帅,已然是在位多年,上下近乎一体,此隐患之根也,而隐患者,当除之,而非灭之,去两将而存两镇,方为正道!”
皇帝微微点头,陈雄、于向二人,则凝神以待,『露』出了一丝兴奋之意。
呸!真不要脸!
李怀却是撇了撇嘴,按着他对剧情的熟悉,这位永昌侯叛『乱』之后,前期最主要的拦路虎,便是他口中这有隐患的两镇!
罗致远继续道:“这藩镇乃为屏障,为国守边,为国转运,为国筹粮,为国安定一方,岂能因为一二文稿,便要行兴废之事?此舍本逐末,过也!因此,臣斗胆进言,往陛下能审视对藩镇之事,切莫因一时之念,而令天下不安也!”
“罗卿怕是有了误会,”皇帝微微一笑,“朕从未说过要削藩,也未曾提及要废除藩篱边镇,实只有治理之念也,正因如此,才会让你们过来。”
李怀也不由点头,他虽说渴望日常,但正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如果能执掌一方藩镇,养足兵马,然后再过悠闲日子,那才能心里有底,总好过无根嚣张,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斩了!
罗致远却是铿锵说道:“就怕陛下无,而他人有,想要图谋不轨,要『乱』天下根本,令社稷不宁!”
李怀当即眯起眼睛,深刻意识到对方这是话里有话啊!
而且,他也把握住了这位永昌侯今日的来意,以及议论的要点,于是嘿嘿冷笑,并不言语,便开始看对方表演。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帝开口询问,陈于二人时而补充,主要还是永昌侯罗致远进言,便要将这种种藩镇的种种好处,都给说来一遍。
皇帝先前还神『色』沉稳,但到了后来,多多少少就有些惊疑不定了,等听到最后,更是忍不住感慨道:“罗卿果然不愧是沙场老将,更是兵家大家,深谙这杀伐之道,你这番分析,当真是言简意赅,偏偏又直指要害,将藩镇种种好处,都给剖析出来了!”
罗致远淡淡笑道:“陛下谬赞了,臣这点本事,根本算不上什么,也就是在那兵营中熬了个二十多年,得了一点心得,比不得那些动笔杆子的,三言两语,便能成就一篇,受人称赞!”
此言一出,陈雄、于向的目光,便就落到了李怀的身上,眼神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李怀则低着头,一副无言以对、彻底被人怼失声的模样,来助长永昌侯的嚣张气焰,只是心里却不住冷笑,同时紧盯着罗致远,记忆着对方手段,在心里默念,来总结对方话语的中心思想,渐有所得。
“话可不能这么说!”皇帝摇了摇头,“各有各的优势,那文稿之道乃是总结先贤之言,综往来之文书,归纳总结,乃一眼而观天下,而罗卿你之言,则是从所见所闻出发,管中窥豹,大而化之,由这言行之中寻得真章,也是一等一的本事!”
他先是两边都碰了碰,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朕先前确实有些偏听了,只是看到了藩镇之恶,险些忘了,这藩镇既立,自有其章法,更非凭空而来,实有大用!”
李怀听着,不由暗自撇嘴:皇帝可真是个墙头草,你这耳根子如此之软,谁说的好听,就听谁的,一点主见都没有,怕不是个昏君!
于向也是略有感慨,得了皇帝允许,便小心说道:“听得永昌侯一席话,这心里原有的不少困『惑』,可以说是茅塞顿开!先前,末将只是想着为国奋战,为陛下尽忠,现在却知道,若能执掌一方藩镇,方能真是守卫社稷!这藩镇,实在是太重要了!”
你也是个马屁精!
李怀暗自撇嘴。
皇帝则呵呵一笑,勉励了两句。
那边罗致远则道:“陛下,您先前也说了,并不是要撤藩,而是要整治,自是知道藩镇之重的,臣不过是查漏补缺,说些您早就知道的,让您参考而已,日后也好施行。”
真是不要脸啊!
李怀又忍不住暗中撇嘴:“刚才一副宁折不弯的孤臣模样,结果一转脸,就变成这般样子了,明着拍马屁,还说的一本正经的,好不要脸!”
想是这么想,但这该记的,李怀还是要记的。
“毕竟他罗致远是差点弄死郑兴业的牛人,如果不是主角光环强行降智,怕是能让我那本书成为悲剧,而且不复太监!他这人贱归贱,但该记的,咱们还是得学习一下的,正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个念头一起,李怀的心里顿时多了不少的使命感,眼神都锐利了许多。
正在这时,皇帝看向李怀,道:“玄庆,怎的不发一言呢?你对藩镇之道,本就有不少见解,只是如今看来,还是有些不足的,正好永昌侯在此,还有两位沙场老将军,经验丰富,你正好可以向他们取经,完善文稿!”
“单纯靠笔杆子,终究要有偏颇!”罗致远终于看向李怀,“你父、你兄,都是一时俊杰,虽说皆有败绩,而且因此而亡,但到底还是为国出了力的,你如果有心,那就该继承他们的遗志,也去为将为兵,马革裹尸,为国尽忠!”
你才马革裹尸,你全家都马革裹尸!
李怀不由勃然大怒,想着这人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真面目,果然是不安好心啊!亏了我还想着,大家都是怼郑之人,即使有些龃龉,那也是内部矛盾,未必不能调和,但现在看来,果然是攘外必先安内啊!
不对,我已经把外敌绊倒了!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更加愤怒,想着自己是这罗致远的恩人,结果他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真是个白眼狼!不当人子!
“嗯?你似是心中不满、不服?”罗致远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年轻人受了一点追捧,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现在得知一点不合心意的事,就这般模样,能有什么成就?你还是缺了不少东西,该去前线,为兵卒,历练一番!”
李怀眼神微冷,从这话中体会到了浓浓的恶意,实际上,这罗致远从一开始,显然就有意针对自己,有些毫无道理!
“永昌侯此言有些道理……”于向忍不住要附和,却被身边的陈雄以目光制止。
皇帝则微微皱眉,道:“玄庆,今日让你们过来,就是要让你们论道交谈,互通有无,互助互补,永昌侯说的有道理,你该听着,然后消化吸收,融入文稿,而不该心有抵触,知道么?”
“不敢!”罗致远却摇了摇头,“不敢让定襄侯消化吸收,万一再弄出一场,说是我抄袭了他,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中敌意,已然『露』骨,连皇帝都有些错愕,便要说两句,打个圆场。
未料李怀却直接哈哈一笑,站起来道:“永昌侯所言甚是,正要抄一抄,才能去你威风,更能让你这心中真意展『露』出来,否则世人还要道你是铁骨铮铮的忠臣呢!”
“定襄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致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目光锐利,“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若是没有个解释,今日……”
“玄庆,休得胡言『乱』语!”皇帝也斥责了一句,然后就要带过这事。
但李怀却干脆站了起来,他轻轻摇头:“其实此次我确实学到了不少,也知道了其中不足,正该感谢永昌侯,只是这位侯爷可不是好人,官家可不能掉以轻心,只是我平白说他要叛变,还没有实锤证据,反而容易落入下风,别人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回答不上来,这不就是诽谤中伤么?那些人自然能借题发挥,因此,官家,您可长点心吧!”
这话说的皇帝面『色』剧变,而永昌侯则是眯起眼睛,『露』出一点欣喜,至于陈雄和于向,就只剩下惊讶了。
“定襄侯,慎言!便是心里有火,忠于陛下,也得琢磨着这话该怎么说!”黄旗则上前提醒。
李怀转头笑道:“多谢黄侍好意,我都记下了。”
然后,他打起响指。
时光流转,光暗交错。
李怀再次睁开眼睛,迎面就是陈雄满含疑『惑』的目光,然后就听皇帝道:“正是!正好是互通有无,各取所需!”
顿时,李怀就知道自己回到什么时候了,他看了一眼要站起来的罗致远,嘴角带笑,提前起立,道:“陛下,臣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