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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路很长,又是螺旋型向上,仿佛在山腹里行走,若非异士眼力极好,这时就不知道被大石磕拌几次了。

赵大召终于站定:“我们到了!”

到了?到哪了?

众人也停下脚步,东张西望。

这又是一处岩窟,空间很宽,众人右手边就是一整面石壁,平滑如削。

而左边么……

左边是黑沉沉的山壁,只有离地两丈处开着一个西瓜大的孔洞,外头的微光就从那里打进来。

一向最沉得住气的燕三郎也开口问了:“这有什么?”

不就是一个山洞么,和之前走过的有甚不一样?

“等着。”赵大召却指着右边平滑的石壁道,“快了,快了。”

“快什么?”

“快要日出了。”少年满脸认真,“等太阳出来,你们就能看见了。”

从众人进入同悦客栈到现在,只过去了半个时辰。

的确,快到日出时分了。

也就是数十息后,忽然有一道明光穿透岩孔,照了进来!

那光芒和煦而温暖,一下就驱散了山洞的阴沉,正正儿打在了众人右手边的山壁上。

这一刻,白苓失声惊呼:

“倒悬之山!”

今日第一缕阳光照进孔洞,居然将群山的身影映在了平滑如幕布的山壁上!

众人都看得分明,山影是倒着的,峰峦朝下,山体在上——

燕三郎从储物戒中取出画卷,铺展开来。

于是在场的五个人都看见,画中的群山与岩壁上的山影,如出一辙。

若说有甚不同,岩壁上的群山只是黑乎乎的倒影,而申叔桓的画却有山有树。可是二者的轮廓,实则基本一样。

阳光集中一束,更是将众人先前看不见的一幕照了出来:

谁也没料到,这块巨大的岩壁居然很通透,群山的倒影映在上面,就连壁内都影影绰绰,像是往内还能有无限延展。

石壁的边缘反而淡化在光里,看不显眼了。

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浑然形成的奇景,还是经过了后天的加工?

就连千岁都好半天吱声不得,然后就是破口大骂:“申叔桓那死鬼真不是人,明明就是个倒影成像,他非要画作海市蜃楼做什么!这不是存心误导后来者吗?”

恐怕申叔桓创作时也不自由,他不是说了么,天机不可泄露。燕三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弥留之境?”

这话是问赵大召的,哪知少年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白苓大奇,“你都知道这个地方了,却没进去过?”

赵大召按了按山壁,很硬实:“看。”

进什么进,再往前撞只会头破血流。“我们是进不去,传说你们可以。我不知道。”

话说得乱,但大家都听明白了。

燕三郎深吸一口气,同样伸手按向岩壁。

这动作和赵大召先前如出一辙,可效果却截然不同——

他的手穿过去了!

就仿佛探入了清水之中。

白苓大喜过望:“可以通行!”

这岩壁之中就是弥留之境!

她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现在终于有了回报!

“好极,恭喜!”吴城主拊掌大笑,“看来我们脱困有望。”

他的笑容非常自然,若非燕三郎偷听过他和手下的对话,压根儿看不出他们对自己和白苓起了歹心。

吴城主很欢喜,同样拍了拍岩壁,不过料想中的声响并没有出现。

他的手,也穿了过去。

“咦?”其余三人动容。金羽上前一步,急不可待地伸手去按。

亦然。

白苓和燕三郎互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的惊讶。原以为身上带着苍吾石,才能穿壁而过。可是吴城主也能过去呢,这是为何!

“莫非,外来人都能进?”白苓只想到这一个理由。

“或许吧。”燕三郎暗暗松了口气,双方不在这里撕破脸皮是最好了,“进去吧。”

赵大召也叮嘱四人:“阳光只能照进来两个时辰,然后山壁上的倒影就会消失,你们把握好时间。”

日上三竿以后角度不对,阳光就照不进来了。

到那时会发生什么,这里没人知道。

“既如此,抓紧吧。”金羽提起全身戒备,头一低,撞进了石壁里。

……

前方有光芒闪过。

四人闭眼复睁开,就发现自己立于小径之中,两边都是笔直立陡的山壁,高可参天,中间窄缝仅容一人通行。

这就是标准的“一线天”地形。走在“一线”之中,抬头就能看见岩壁上爬满的菖蒲和苔藓,因为长年不见阳光,潮汽很重,燕三郎还能感觉到水珠从高空落下,滴在脸上。

燕三郎才睁开眼,千岁就道:“小姑娘危险了哦。”

既是只容一人通行,那么现在四人就是排成一线行走。金羽在最前,吴城主居中,白苓排位第三,燕三郎镇后。

也即是说,吴城主想要返身暗算白苓、夺取苍吾石的话,燕三郎都救援不及。

他会不会这么做呢?千岁有些期待。

金羽领路,而吴城主头也不回往前走。

“一线天”很长,要走到尽头,前方才会豁然开阔。

而直到这段路程走完,吴城主都是按兵不动,并没有下手偷袭。

千岁有些失望:“他们改主意了么?”

这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燕三郎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此时一线天已过,金羽回头看向吴城主,满眼疑问。

燕三郎看懂了,他想问吴城主,方才为何不向白苓下手,如今绝佳机会已失。

吴城主面不改色,只是指向前方:“走吧。”

一线天走完,前方就是一块小小的不规则石台,长宽最多十丈。立在这里,只觉山风凛冽,吹得人都要站不稳了。

再往前迈几步,才知道这里是悬崖,石台之下就是万丈深渊。燕三郎随手往下扔了块椰子大的石头,从头到尾听不见落地的声响。

这要是人掉下去,尸骨无存。

石台上别无他物,连根小草都不长,只有一株巨大的黑松破石而立,苍劲遒拔,点染了冷硬的悬崖。

前方群山延绵,都在脚下。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无非也就是这样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