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林险些也被如法炮制。颜烈开声,燕三郎就打了个手势,于是千岁飞起一脚,将他踢到楼上去了。
正好有一间客房开着,他穿门而进,砰地一声。
全场安静。
谁也没料到这红衣女郎出手迅猛至斯、狠辣至斯。此时多数人才看清在她身边摇摆不定的那具白骨链。
这东西大概是……蛇的脊骨炼成?宽约二指,每一节都致密匀润,看起来似玉也似金,品相很好。蛇头对着颜烈张大了嘴,两枚毒牙赫然可见。
方才就是这只蛇头穿透了异士的后颅,血淋淋地好不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其上沾染的红白之物被飞快吸渗进去,也就是三、四个呼吸的功夫,骨链光洁如初,一点腥气都没有了,仿佛又可以重新把玩。
这只白骨居然可以吃进血肉,众人看得不寒而栗。
燕三郎自沉眠苏醒后二度见到白骨锁链,总觉得它和几个月前相比又很大不同。联想起千岁的修为今非昔比,这点儿变化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她是强大的阿修罗了。
铁太傅面色凝重,眼里不掩惊色:“千夫人竟是高人,失敬。”在青芝镇初见,他就觉出这女子有些诡异,不曾想强大至此。是他看走眼了?
千岁取巾子擦拭指尖的血迹,嫣然一笑如百花齐绽:“过奖。”
她方才高调杀人,手段毒辣,眼下众人再看她笑容明艳,反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所谓蛇蠍美人大概也不外如是?
此时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人数不少,已经走到院门口,就要往客栈里来。
站在门边的侍卫往外瞥了一速道:“天狼谷来人了!”
这里毕竟是天狼谷的地盘,方才有几个食客见势不妙溜出去了,大概报给了街上的天狼谷弟子,后者就过来巡视了。
铁太傅一望燕三郎:“后头再说?”
少年点了点头,看出他们也不想招惹地头蛇。
四凤镇马上就要成为天狼谷和拢沙宗联姻的喜地,这里若是有人闹事闹出了人命可就晦气了。
颜烈飞快摆了摆手,包围燕三郎等人的侍卫立刻散开,各找了桌椅坐下。
可是地上还躺着一个死人,那死相可不像是急症发作。其同伴正想过去收尸,抱到后厨藏起,千岁却上前一步,将死尸提起。
与此同时,琉璃灯也从虚空浮现,在她身畔明暗不定。
她顺手就将尸首丢进琉璃灯中。
那灯口明明很小,谁也弄不清千岁怎么把一个百来斤的大男人塞进去,只见这盏漂亮的小灯“呼啦”一下灯焰暴涨,带动灯光大亮。
但也就这么一下,整盏灯又消失了,连同它刚刚获得的食物一起。
望见这一幕的,都是不寒而栗。这女人祭出来的两样法器,竟然都喜欢吃人。
燕三郎拉着千岁,也找了张桌子坐下。
下一秒,几个天狼谷弟子跨进门槛,后头还跟着十几号看热闹的百姓。
“这里怎么回事?”天狼谷弟子厉声道,“有人举报,这里打架斗殴!”
“可是有什么误会?”铁太傅抬手笑道,“这里好端端地,什么事也没有哪。”
天狼谷弟子一看,这些人都围坐桌边,吃茶的吃茶,吃面的吃面,仿佛一切如常,莫说没有血迹,没人脸上带瘀青,甚至没有打砸过的痕迹。
地上还有一猫一狗到处闻嗅呢。
他兀自不放心,对同伴道:“去后厨和楼上看看。”
同伴依言去了,从后厨带出掌柜和伙计,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
掌柜看了看当场,一脸茫然:“我们,我们也不清楚。”方才这两边还气势汹汹,现在都坐一起喝茶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都没在现场。
燕三郎微微皱眉。胡栗没跟着出来,这在他意料之中。
楼上也有客人被惊动,走了下来。天狼谷弟子询问,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只说隔壁客房似乎有重物落地。
千岁方才瞬息杀人,异士的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
这时邱林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着天狼谷弟子的质问就是茫然、摇头,说不知,一发三连。
天狼谷弟子转了一圈,什么异样也没发现,只得咳嗽一声:“记着,在这里别闹事。”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待这些人离开外院,颜烈看向燕三郎,场中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
摄政王盯着眼前的少年:“你心疾痊愈了?”两年前,这小子还是病秧一个,如今局面好像反过来了。
“托福。”燕三郎没有否认。
他已经十九,面容比两年前更加成熟阳刚,身形也比两年前更加坚实硬朗。若说从前如修竹,这会儿扬眉轻笑的模样就像含鞘待发的钢刀!
更不必说他身边举杯徐饮的千岁,看上去就像是人形杀器。
最虔诚的敬畏,往往来自于最深沉的恐惧。这一点上,谁的认识也没有阿修罗更深刻。
颜烈轻轻道:“有话好好说,如何?”
燕三郎展颜一笑:“好。”
骨链和琉璃灯都是奇诡之物,千岁出手又凶猛毒辣,正是为了震慑这十来号人。颜烈此时还带在身边的,当然都是精锐,并且午时将尽,千岁马上要失去实体了。
在消失之前,她得为燕三郎解决这个麻烦。
只有展现强大的力量,才能让颜烈暂时打消围攻少年的念头。
燕三郎拍掌,琉璃灯就浮现于侧。紧接着千岁化作一缕红烟,飘入琉璃灯中,消失不见。
“现在,谈吧。”燕三郎一人独坐,显得又和蔼又有诚意。
然而事实是双方现在都在客场,强龙不压地头蛇。
颜烈的亲卫还盯着琉璃灯上。那红衣杀神能缩进琉璃灯中,自然也能从灯中出来。
她的消失,并没有让他的守卫放下戒心。
颜烈以巾捂嘴咳了几声,再放下白巾,绢面上都是鲜血,触目惊心。
“如你所见,我余下的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和脸色同样疲弱,“从前种种既往不咎,我只要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