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出租屋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还可以看见空气中浮动的尘灰。
我看着眼前这女人,气度不凡,身形笔挺的坐在对面,不觉心中疑『惑』:对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面容很漂亮,但看她的第一眼,其实会忽略她的长相,更多的,会被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给吸引住,那是一种少见的,坚定、从容,温柔又有力量的气质。
无疑,这是个优秀的女人,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这号人物打过交道。
“你知道我的姓名,但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时间紧迫,便没有和她兜圈子的打算,示意她直言。
她一笑,从兜里『摸』出名片,双手递过来。
我接过仔细一看,不觉眉头一跳:金陵考古研究所。
“何玲珑?何姐,您是……考古研究院的人?”在此之前,我从没跟这方面的人打交道,甚至跟古玩打交道的机会都不多,最多也就是平日里去博物院或者朝天宫逛逛,让自己长长眼力劲儿。
因缘际会的和赵羡云这帮人打了一次交道,转头,金陵考古院的人就上门了,这怎么也算是官家的人吧?难不成是因为渡云阁的事?
“是的,我是一名研究员,我看上你,已经很久了。”
我心里吃不准她的来意,警惕道:“看上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玲珑也不拐弯,道:“金陵城里,有一伙儿古董贩子,一直以来是我们的心头大患,但是他们内部行事太严谨,我们一直抓不到什么证据。一个多月前,我们掌握了一条线索,盯上了一个叫郑爱国的人。”
郑爱国?不就是那个给我金丝铁线的郑老板……啊呸!郑盗墓贼吗?
在我惊讶的目光中,何玲珑继续往下,道:“在盯他的过程中,我们就发现了你,你的手艺很不错,不管是文物修复还是仿造,你做的,都让人刮目相看。”她目光别有深意的看着我。
在这种官方人员的目光『逼』视下,特别是当她说出‘仿造’二字时,我觉得自己额头肯定是冒汗了。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我之前是确确实实做了亏心事,被她这么意有所指的一说,心里一时『乱』成一团。
“后来,你被渡云阁的人带走,其间,渡云阁还秘密的出过两次货,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加入了他们,并且利用自己的‘复刻’能力,造假售价,对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证据呢?”
何玲珑笑道:“我都能跟你聊这些了,你觉得我会没有证据吗?其实在当时,我们就想采取行动,对渡云阁下手,但是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些问题,所以,决定将一切都压下来,这个问题,就是我接下来,想和你谈的。我先声明,我今天来,是希望跟你合作,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毕竟,对您的为人,我也算有所了解,并且深感敬佩。“
“跟我合作?而且还了解我?”
“从你和郑爱国接触开始,我们就开始调查你,口碑极佳,一身本可以……求财得财,求利得利的本领,却从来没有用在歪门邪道上,是正正经经的手艺人,现在不多见了。”
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不用给我戴高帽,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身怀匠心,才能对得起所热爱的行业,这是祖先,也是我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何玲珑微微一笑,神情变得极度温和,缓缓道:“匠心,规矩。我喜欢这两个词。”
我没接话,其实这类话我听的多了,很多时候,他们当着我的面,夸两句:你老卫,为人正派、傲气,但转过头可能就当着另一伙人,嘲笑我是个不知变通,放着钱都不会捞的大傻帽。
这到也让我学会了一个道理,别太将别人的吹捧当一回事儿,那会让你『迷』失自己;也别将别人的贬低当一回事儿,想清楚自己要的生活是什么,怎么让自己心安、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他人的褒贬,定义不了你的生活。
不过那姓郑的盗墓贼,真名居然叫‘爱国’?按照这逻辑,我岂不是得叫卫殉国?
“好,那我们来谈合作的事情,在我们的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渡云阁并不仅仅是一个朝天宫一家门面那么简单,事实上,他们已经构成了一个严密的地下倒卖组织。即便现在出手,可以拿下查天宫那家店面,但却很难攻破他们的地下络。”
我道:“抓住朝天宫店面的老板,审讯,难道问不出吗?”
何玲珑摇头:“他们用的是流水线模式,知道什么叫流水线模式吗?就是每个节点的人,只知道自己这个节点的内容,不了解其他节点。我们就算抓了那个叫赵羡云的人,要想问出其他节点,也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来。我们知道,你其实已经打入了渡云阁的内部,我们这次找到你,是希望你能继续跟渡云阁合作。”
我隐约猜到她的目地,但没有戳破,而是继续道:“然后呢?”
她道:“获得信任,打入其他节点,帮助我们,揪出整个地下倒卖络。”
我道:“卧底,你们是想让我当卧底。”
“对。”
我道:“你知道他们的手段吗?稍不顺意,都能被砍下一双手,让我去做卧底……我卫无馋,自认爱国爱党,遵纪守法,也时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我有我的生活,抱歉,我还没有深明大义到,这个地步,太危险了。”
何玲珑抿了抿唇,低头搓着手,片刻后,她抬起头,真挚的看着我,道:“你是一个‘锔匠’,我觉得对于你来讲,如果你修好的东西,再一次被打碎,应该会十分痛心吧?”
我点头,道:“当然。”
何玲珑道:“我们是考古作业者,对于我们来说,看着珍贵的文物,被非法挖掘,非法倒卖,看着它们珍贵的文物价值,被掩藏、被商业属『性』遮盖,同样是一件很痛心的事情。”
我道:“我感同身受,但只能深表遗憾。”
何玲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是盛世,不用我们去承担兴亡,但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守护我们的文化,守护我们的法律底线,我觉得,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意识。”
我道:“我是个锔匠,我能守护的,仅仅是雇主交给我的器物。”
何玲珑道:“那如果,你是一个,专业的文物修复师呢?如果你是金陵考古所的文物修复专家,你是不是就有义务,有责任,为文物、文化的守护,去斗争。”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