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收?别说民工兄弟不明所以,我也觉得惊讶,这可是低价捡漏的好时候,送上门来的肥肉,倒腾古董的贩子,怎么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这民工兄弟问完,莫掌柜拿着扇子,点着台面,伴随着有节奏的敲击声,只见他一脸的伟光正,沉声道:“行有行规,我们不收来路不明的东西,这是青铜器,于理于法,出土就要上交给国家,由专业的文物部门,进行挖掘和保护。”
我一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没听错吧?盗卖古董的贩子,鼓励人,将文物上交给国家?
盯着莫掌柜,我吃不准这人是个什么套路。
民工兄弟一听这话,忙将东西塞回自己包里,谨慎道:“不收就不收,什么上交,我挖出来的就是我的。”他估摸着担心我们报警一类的,急急忙忙收了东西,根本不敢多留,就这么拔腿跑了,好像生怕我们要逼他上交文物一样。
目送他一溜烟跑出的背影,我转而看向莫掌柜,试探道:“掌柜的,为什么不收?这不是好事儿吗?”
莫掌柜依旧是一脸的光辉伟大正派,正色对我说道:“原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来路不明的不收,非法出土的不收,我不管以前齐掌柜是怎么教你的,现在既然是我在管店,我有我的规矩。”
我道:“你的规矩是?”
他道:“遵纪守法,货真价实。”
“…………”哥们儿,您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莫掌柜说完,又去了内堂‘修仙’,我一边收拾地上的残局,一边觉得古怪:赵羡云的私账出了问题,被渡云阁上层收拾了,姓赵的回来后,排查身边的奸细,第一个朝齐掌柜下手,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唯有这个莫掌柜,无迹可寻,行事‘古怪’,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有什么本事,会不会对接下来的局势,造成影响?
做完卫生,开门迎客。
古玩店不是饭馆、不是卖衣服的、更不是超市,平日里店里其实都和冷清,没什么需要招呼的。
一些小店面会成为游客瞎逛的地方,但渡云阁这种气派规整的大型店铺,一般游客是不会进来瞎逛的,因此就更安静了。
我做完活,前堂也没有服务员看门面,想了想,我去内堂询问莫掌柜,问他,我是上楼干我自己的事儿,还是留在下面看铺子。
莫掌柜放下手头上的书,指了指楼上,道:“我今早上去看过,你是‘修复师’?”他这话说的客气,没有直接说我是造假的。
我点了点头。
莫掌柜于是道:“我看了,手艺很好,那就做你的分内之事,不该做的事,以后就不要做了。”这话,意有所指啊。
我试探着请教道:“莫掌柜,您的意思是,我以后只修东西,不做东西了?”
他摇了摇扇子,面无表情,缓缓道:“遵纪守法,造假售假的事,不要再做,做这些勾当,辱没了你的手艺,也辱没了我渡云阁的名声。以后流通的物件,你负责打理锔修即可。”
我抹了把脸,嘴里应是,心里既疑惑又高兴。
无论怎么说,不用再造假售假,自然是值得高兴的,即便是卧底,这种坑人的事儿,也是能少干则少干。
只是,这莫掌柜,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既然是渡云阁的人,先前那副做派,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反常者必有妖。
得了莫掌柜的安排,接下来几天,我原本的‘本职工作’到不用再做,如此一来,整个人都闲了下来。
马友德据说也得留下来搭伙,但这人坐不住,除了第一天露面外,基本就不冒头了。
到了周一这天上午,也就是生意最惨淡,人流量最低这一天,许久不露面的楚玉到了店里头,马友德也跟着冒了出来。
每周一上午,按理说是有个会,赵羡云会来店里,查看上一周的出入情况。
这规矩我是听齐掌柜说的,只是后来赵羡云事儿多,到我来上班时,反到还没有正经开过一次会。
楚玉和马缺德是前后脚到的,马缺德在后面,进门便说道:“今儿的会开不成了,大事不好。”
莫掌柜依旧是那副淡定的‘修仙’做派,我没什么话语权,因此不开口,只楚玉一皱眉,冷冷道:“一惊一乍,做什么?什么大事不好?”
马缺德道:“马上你就会收到消息了,老板进了医院,说是上次的伤出了问题,严重了。”他这话刚说完,楚玉身上的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便避开我们去接电话。
马缺德咕咚咕咚灌了口茶,自言自语道:“今年这行情,好像有点儿不对。”
我站在一边琢磨:什么叫伤势严重了?这过了快一周,赵羡云身上的伤,按理说该结痂了吧?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莫掌柜搭了句马缺德的话,道:“风水轮流转,运道往复循,没什么不对的。”
说话间,楚玉那边已经挂了电话,走了回来。
她神情看起来有些沉重,看了马缺德一眼,道:“你的消息到是比我快,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老板不是伤势恶化,是身体查出了些毛病,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得在医院养着。”
马缺德道:“那我们手头上的事?”
楚玉道:“照旧,其余的,一切以莫掌柜为首。”
莫掌柜闻言,微微颔首,道:“什么时候方便,我还是去看望一下赵老板。”
楚玉笑了笑,算是难得的客气,对莫老板道:“老板说要避客疗养,好好查查身体,毕竟,性命健康是头等大事,若身体垮了,其余的追求再多,又有什么用?”
莫掌柜笑了笑:“这么说,我最近这段时间,是见不到赵老板了?”
楚玉也跟着一笑:“恐怕见不着了,我也见不着。”我在一边,看着这二人神情,言语间的一来一往,颇有些打太极的意思。这姓莫的想见赵羡云,偏偏这时候,赵羡云突然‘病了’,还不见客。
我怎么觉得,这病有些蹊跷?他莫非是故意称病躲起来?这玩儿的,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