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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往那里的路上,林冬雪问范母:“你为什么认为她们会在那里?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那里其实就是……就是孩子她爸『自杀』的地方。”
范母说,范力学、韩敬明还有不少同学小时候都住一起的,后来老房子拆了,盖了这片公寓楼,但因为资金链出了问题,项目突然停了,害得好多人没地方住。
当时旧房拆迁就是在基层上班的范力学父亲挨家挨户动员的,大伙没地方住,他就成为了众矢之的,也不知是谁传出谣言,说他收了开发商的好处费,其实范父只是个小公务员而已,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权力。
那阵子,邻居们天天跑到家里闹事,折腾得一家子不得安宁,大人的愤怒传递给了小孩,在学校他们也开始欺负范力学。有一天她父亲回家途中溺水而死,虽然范母怀疑是被人推下去的,但警方没能查出他杀的证据,范母只能对外宣称范父是承受不住压力『自杀』而亡的。
范父走后,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她知道在学校总有人欺负范力学,但范力学怕母亲担心,回到家什么也不肯说,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
说到这里,范母抹起伤心泪,林冬雪安慰了两句。
三人来到那片烂尾楼,一到晚上这里就阴森森的,正寻觅间,范母突然激动地朝一个方向呼喊范力学的名字,林冬雪抬头一看,顶楼边缘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摇摇欲坠,十分危险。
范母一边喊,一边『摸』着黑爬上台阶,途中不知摔了几次,林冬雪和徐晓东紧紧跟上,这楼有十六层,楼梯两侧没有封,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摔下,当最终爬到顶楼时,林冬雪喘得肺都快炸了。
“范力学,妈妈来了,你别做傻事!”范母大喊。
“妈妈你别过来!”
林冬雪抬头,只见范力学站在楼的边缘,身边有个女生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正是一直欺负她的韩敬明,范力学手中逮着手机,她只要再次播放《天黑黑》的音乐,韩敬明就会往前迈出致命的一步。
“都别过来!”范力学举起手机,好像那是一个危险的核弹引爆器,“再往前一步,我就让她跳楼!”
林冬雪说:“计常心已经被逮捕了,没人能帮你了,如果你杀她,你就要坐牢,也许要坐二十年,也许是三十年、四十年,为了出这一口气值吗?”
范力学哭诉道:“凭什么她们欺负我,我就要忍着!老师只会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她们打你怎么不打别人’这种狗屁不通的话,妈妈也劝我忍着,说这是我们的命,我每天来到学校,就像跳进油锅一样痛苦,每当下课铃响起,我就害怕得不得了,我越哭,这些欺负我的人就笑得真开心,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直到计大叔的出现,我的生活才出现一道曙光,原来我也可以向她们复仇!坐牢也好、死刑也好,我都不怕,我要让这些坏蛋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不要这样,求你了……”范母哭得已经跪倒在地。
林冬雪继续劝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坐牢,对你母亲是多大的打击!你想想她一个人在外面,要忍受别人的欺负和侮辱,要孤独地渡过几十年,也许再也见不着你了!不要让你母亲为这一切买单,那对她太残忍了!”
范力学咬着嘴唇,觉察出她的动摇,林冬雪慢慢接近她,徐晓东也在接近,准备把两人一起拽过来。
当他们接近到还有十步远时,范力学突然警觉:“不要再过来了!”她把一只手搭在韩敬明的肩膀上,“再过来我就把她推下去,你们警察就知道说好话,你们又没有经历过这些。”
徐晓东说:“小范,其实我和你一样,上学的时候也被班上的恶霸欺负过,我也和你一样想用冲动的手段来报复,但以暴制暴解决不了问题。人生就是不公平的,你只能让自己变强才会不受欺负,所以我当了警察。”
“听话,把手从她肩膀上拿开。”林冬雪劝道。
范力学大哭了起来,就在这时,韩敬明突然醒了,她尖叫一声:“我怎么在这!”然后失去了平衡。
由于范力学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同时失去平衡,韩敬明为了把身体摆回来,下意识地推了范力学一下,范力学立即从边缘掉了下去。
“不!”范母尖叫着。
林冬雪猛扑过去,但已经晚了,借着月光她看见范力学掉在地上,姿势扭曲,两眼大睁,嘴里漫出鲜血。
“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韩敬明吓坏了,拼命撇清自己,“我根本不知道我怎么来到这!”
“你还我女儿!”范母尖叫着冲上来,想把韩敬明推下去,徐晓东及时把她拦住,林冬雪赶紧把韩敬明拉到一旁。
走下这栋建筑时,林冬雪感觉像踩着棉花一样,范力学已经停止呼吸,范母扑到她的尸体上恸哭不已,林冬雪取出一直在响的手机,无力地对林秋浦说:“韩敬明没事……范力学死了。”
“什么!?”
“是意外……”林冬雪声音哽咽地说。
林秋浦将此事告诉了还在审讯室里的计常心,然后说:“以暴制暴的结果,只有悲剧!”
“早知道……”计常心痛苦地抱住脑袋。
不久之后,计常心被移交司法程序,虽然他采用催眠误导受害者『自杀』,但考虑到他的主观动机,杀人罪名是逃不掉的。
被带走之前,他唯一的愿望是和女儿通一次话,但由警方打通电话后,母女二人却拒绝和他说一句话,计常心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是灵魂死去了一样。
韩敬明返校不久就办了转学手续,去了谁也不认识她的一所新学校,林冬雪去找她复勘案情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韩敬明在新的学校居然被人欺负了。
原来她曾经将同学推下楼的事情不胫而走,这里的同学视她为灾星,先是疏远、冷漠,然后是语言羞辱,最后发展为霸凌,看见韩敬明脸上带伤、眼神畏惧的样子,林冬雪心中五味杂陈,如果一个人被周围视作异类,很快就会遭受排挤,校园霸凌正是这样一种氛围。
庭审开始之前,计常心死在看守所里,狱友称他一整天都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好像疯了一样。
第二天一早,计常心平静地死掉了,他没有中毒,却出现了氰化物中毒体症,身上没有外伤,脏器完好,他口中含着一枚钮扣,经过警方细致的调查和分析后得出结论,他对自己进行了一次完美的自我催眠,让自己相信那枚钮扣是毒『药』,于是他就真的“中毒而死”了。
这是他不长的犯罪生涯中,最后也是最完美的一次催眠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