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说:“快把掉在地上的烟熄掉。”
他上前用脚将大麻烟踩灭,确认已经完全熄灭了才拾起来,烟头里有一股苦杏仁味,应该是掺了毒药。
将烟头装进一个证物袋,陈实检查了一遍男人的尸体,之前在村里打听的时候,有村民称收稻人之一嘴角有疤,左手小指缺了一截,此人正好符合特征。
“他是两名收稻人之一。”陈实说。
“该死,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断掉了,刚才追车的时候,你们看见有人跳车了吗?”林秋浦问,众人皆摇头。
陈实瞅了一眼卡车,“卡车上是空的,这人应该是回来装货,他的同伙在另一个地方接应……如果他不主动联系同伙,同伙就会跑,一般都是这样安排的。”
线索虽然断了,好在把失踪的民警找回来了,两人还活着,已是万幸,现场发现的大麻叶子是将来起诉这帮人的铁证。
案件已然非常明朗,但似乎较量又才刚刚开始。
深夜,高速路旁的一家饭店,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坐在柜台后面的伙计视而不见,他正对着小电视机在看一部九十年代的香港武侠剧,咧嘴笑的脸庞被屏幕照得油亮亮的。
瞅了一眼墙上错别字百出的菜单,男人说:“蛋炒饭……蛋炒饭!……我C,聋子啊?我要一碗蛋炒饭!!!”
“听见听见了,喊什么喊……蛋炒饭一份。”伙计回头朝后厨喊一嗓子,继续陶醉在电视剧当中。
小声骂了一句脏话,男人找地方坐下,他掏一根烟,抽了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多拿了两根,点着,像烧香一样插在八仙桌的缝隙里,双手合十,拜了拜。
“小龙,一路走好。”男人喃喃道。
然后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信息:“老大,我扛不住了,我得跑路!”
隔了十分钟,对方回复,就俩字,“货呢?”
“小于镇一座副食品仓库里,我用小龙的名字租的,你们得快点取走,不然警察会查到。”
“这样,你待会去取,我派人来收,顺便给你带些路上用的钱。”
“谢谢老大!”男人长松了口气。
“甭客气,跟我这些年,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放心地走。”
放下手机,桌上的三根香烟已经熄灭,一只绿头苍蝇趴在烟嘴上吮吸他留下的口水,可把他恶心坏了,伸手一拍,苍蝇飞走了。
这时伙计走来,把大一碗蛋炒饭撂下,甩到桌上的米估计得有一两,伙计吮着不小心插到炒饭里的大拇指,一言不发地走了。
居然连个餐具都不给,男人只能自己去消毒柜取筷子,尝了一口蛋炒饭,他的眉毛立马拧到一起,把筷子撂下,刚刚那只绿头苍蝇自觉地飞到米饭上开始吮吸。
“日!”
这要是平时,他早把桌子掀了,眼下必须得低调,他提高音量:“结帐!”
“结帐。”
“总共是八十。”
“饭不是才三十么?”
“那五十是茶水费。”
“你给我倒茶了?”
“它就叫茶水费,你也可以叫它服务费。”
男人把一百块拍到柜台上,他没要求找钱,店员也不找钱,把钱收到柜子里,店员的眼睛全程没有离开过电视机屏幕。
“这工作太舒服了吧,比卖毒品还爽!”他调侃道,店员并没有听见。
走出店的时候听见店员在骂:“XXX的,这么晚还来吃饭,麻烦死了!”
男人有种想回去把店员宰掉的冲动,右手甚至伸到口袋里去摸蝴蝶刀,正在犹豫之际,那只绿头苍蝇落在他鼻子上,男人气急败坏地扇着手,说:“滚滚滚!”
这一打岔,他放弃了发泄的念头。
把车开到小于镇,男人把货装到卡车上,开到镇外,午夜一点,一辆SUV出现在路上,闪了两下灯,作为回应,他也打了双闪。
车上跳下来了两个人,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墨镜和黑皮手套,显得神秘干练,男人上前递烟,对方用手挡开,冷冷地说:“货。”
“车上。”
两名特派员去车后验货,把塑料膜扯开尝了一口大麻叶子,说:“不是三百公斤么?”
“警察抄了一部分,烈老给我跑路的钱呢?”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回自己车上,这时那只绿头苍蝇又落在男人鼻子上,男人火了,他不知道是不是饭店里那只一路跟来了,这也太TM执着了吧,难道是因为他身上还有血味?
他非把这只该死的苍蝇弄死不可,于是跑回卡车拿杀虫剂,就在这时,他看见两名特派员从SUV上下来,手上确实提着一个黑色挎包,但另一只手上却在摆弄锃亮的弹簧刀。
他瞪大眼睛,恍然明白,警察到目前为止只查到了他们俩,现在阿伟死了,烈老只消把他除掉,线索就彻底断了,上游的人全部可以高枕无忧,过两年生意依然可以盘起来,找几个肯卖命的人,给点钱,喂两句江湖道义的狗屁,对于那帮上游的人来说,钱照样挣,女人照样玩,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赶紧低下头,被背叛的事实令他满腔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俩人从两侧向卡车后部包抄,等他们过去之后,男人悄悄推开车门……
两名特派员攥着弹簧刀来到卡车后部,只看到对方惊讶的脸,没找着人,他们回到卡车驾驶室,特派员A朝玻璃里张望的时候,男人从道旁的草丛蹿了出来,捂着特派员A的嘴,朝他的后背狂捅,血从指缝间漫了出来。
特派员B这才反应过来,当沾满血的蝴蝶刀刺进喉咙时,他的叫声硬生生咽下去了,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像宰两只毫无还手之力的鸡。
他没去理会地上挣扎的两人,扯开他们扔在地上的袋子,笑了。
袋里是满满当当的冥币,他想起烈老在短信上的话——“给你带些路上用的钱”。
“哈哈哈哈,您老人家还真不食言啊!”
地上的两人渐渐停止了挣扎,血顺着马路流到了旁边,滋润着路边的荒草,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弃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只绿头苍蝇嗡嗡地飞来,趴在一具尸体的眼珠上,吮吸上面的液体,似乎苍蝇都很爱吸那里。
他突然想,这只苍蝇救了自己,它该不会是阿伟在显灵吧?
他蹲下来,盯着苍蝇良久地看,问:“阿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苍蝇搓着两只前肢,然后嗡一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