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倒是有点吓人,芙蓉却半点不怕:“半夜了怎么又出宫,宫里又有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别跟上次一样又喝醉了。”
“哼,白芙蓉,我就知道,你在想着皇上。”苏畅双手支着窗户,只轻轻一跳,便纵身进了衣铺。
原来是苏畅,这倒让芙蓉诧异:“半夜了,你不在府里睡觉,怎么……..”
“半夜了,你不是也没睡吗?”苏畅搓着手道:“刚才你以为是皇上来看你了?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没有…….只是以前皇上曾像你一样伸手进来,所以…….我以为是他。”
“你觉得皇上怎么样?”苏畅打量着芙蓉。
“苏公子半夜不睡觉,就为了问这个?”芙蓉打了个呵欠:“皇上怎么样,也不是我们这样的民女能评价的。”
苏畅撇撇嘴:“白氏,你没有说实话,我看哪,你就差跟皇上称兄道弟了,这会儿又自称民女,真是…….”苏畅凑近了些,看着芙蓉在灯下一针一线的做个没完,看了一会儿,他自己都有些瞌睡了:“白氏,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美女,家住哪里?美女,家住哪里?”苏畅养的八哥在窗外叫了起来。
苏畅挠挠头:“我半夜睡不着,带它出来溜溜。”
“苏公子可真是有雅兴,黑灯瞎火,带着一只八哥出来散心。”芙蓉手上的活计却是不停。
“白氏,那个——”
“美女,家住哪里?”八哥又嚷嚷起来。
苏畅只得从窗子翻出,提了八哥回府里,这才又转身出来:“白氏,我问你——皇上总喜欢到你们家来。是为什么?”
“皇上是一国之尊,他想去哪里,没有为什么。只有想不想。”
“话虽是这样说,可皇上三番两次的来你们家。总不会是看春娘的吧?也不会是看小巧的,那是?”苏畅故意询问:“上次皇上跟你一起喝醉了,还是我给送进宫里的,一路上他都在嚷嚷着什么要策马奔腾,你能想像的到吗?平时坐在龙椅上那么严肃的,不苟言笑的皇上,大雪天的。不坐软轿,竟然骑着一匹马吹着冷风还笑嘻嘻的,为此,好几个太医给皇上把脉。太后还以为皇上的脑子里出了什么问题。”
想想皇上的狼狈样,芙蓉突然“扑哧”笑了。
苏畅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还笑,若是皇上喜欢你,你就死定了,你看看宫里的那些白头宫女。白头娘娘,哪里有好下场的,我都不敢想象你白头在宫里的模样,那一定丑爆了。”
“苏公子半夜不睡觉,就为了说我丑爆了?”芙蓉轻轻放下手里的衣裳。揉揉自己发酸的手腕:“我丑爆了,我自己知道,苏公子不要想太多,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皇上又送你簪子,又带你骑马,横竖对你是很好的,白氏,你不会是榆木脑袋,一点也不懂吧?”苏畅倒是有些急了。
他本是一个斯文公子,认识这么久,极少看他急。
“苏公子,其实我大姐一点也不喜欢皇上,你就不要为难她了。”不知何时,茶茶出现在二人身后,最近这茶茶,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阴森森的就出现了。
苏畅果然被吓了一跳,旋即脸上又有喜色:“茶茶,你说的可是真的?”
茶茶点头打保票:“我大姐亲口跟我说过的,你见我大姐骗过人吗?她说不喜欢皇上,自然是不喜欢皇上的。”
如此,苏畅甚是欢喜。这一夜也睡的无比踏实。
茶茶扶着芙蓉去睡觉。
芙蓉的饭量越来越小,又常常觉得累。
茶茶便给她煮了汤来喝。
喝完了汤,收拾了碗碟儿,茶茶拉着芙蓉的手道:“大姐,刚才我多了嘴,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意思,你不会怪我吧?”
芙蓉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大姐怎么会怪你,只是天冷的厉害,以后我做针线,你就早早睡下,不必等着我。”
茶茶点头答应。
这一日阳光明媚,一丝丝金线般的光芒照在白家大院里。
雪化了不少,院子里湿润起来。
因前一夜做针线做的太久,芙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葫芦趴在门口看了许久,春娘来叫芙蓉用饭,葫芦还在忧心忡忡:“这些天大姐饭吃的少,还咳嗽,而且又总说肚子疼,还拉肚子呢。”
“你怎么知道大姐拉肚子?”春娘脸一红,拉葫芦到一边:“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大姐跟小巧私下说的,我偷听来的。”葫芦摇着门喊起来:“大姐,太阳照着你屁股了,快起来拉肚子吧,家里的鸡鸭鹅都起来了。”
芙蓉慢悠悠的坐起来,整个人还在迷糊。
茶茶已是吃了饭,打扮了一番来到芙蓉门口:“大姐,我要进宫去了,饭在桌上,你起来后慢慢吃。”
芙蓉一惊。旋即拉开棉被,趿着鞋,甚至顾不得披衣裳就追了出来:“茶茶,这么冷的天,你为何进宫去?”
茶茶身上一件水红色镶兔毛披风,内衬石榴红斜襟薄袄,大红色凤尾长裙,脚上是一双藕色的绣鞋。
她梳着斜斜的弯月髻,发髻一侧插着两支小指宽的银簪子,颈上一双米色的耳环随着她的脚步晃晃悠悠,倒显的更加风姿卓越。
甚至,芙蓉一度没认出茶茶来,粉色小脸上浅浅的黛眉,那是茶茶吗?
茶茶笑着道:“大姐,皇上的玉佩还在我手上呢,我想着,这东西肯定是价值连城的,总放在咱们家也不好,今儿太阳好,又暖和一些,所以我想把玉佩给皇上送去。”
春娘点点头。拿了一件厚袄给芙蓉披着:“身子不舒服,也不知道爱惜着点,茶茶常进宫的,今日也是一样,不会出什么事,你就放心吧。”
茶茶笑问芙蓉:“大姐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芙蓉慌忙道:“没…….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说,如今路上湿滑,你小心些,出门就雇辆马车坐,别委屈自己。”
茶茶点头而去。
小巧将早饭移到芙蓉面前,番薯白粥,小笼包,煎鸡蛋,还有两碟儿小咸菜。
太阳极好,渐渐的照到屋顶上。
屋顶上的琉璃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或红或白的光来,渐渐的又融化了,一点一点的往下滴水。
廊下很快湿了一片,春娘拿着扫帚不停的扫着。
芙蓉肚子里“咕噜”了一下,却是没有胃口。
“芙蓉姐,是不是我做的早饭你不想吃,不然,我再去给你做点别的吃?”小巧关切的问道。
芙蓉摇摇头:“已经很好了,只是我不太饿罢了。”
“怎么会不饿呢,我都听到芙蓉姐你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了。”小巧将勺子递给芙蓉:“多少也得吃一点,以前芙蓉姐的饭量尚好,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吃不下饭去,总是懒怠动筷子,依我说,应该叫一个大夫来府里看看,是不是病了。”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是知道的。虽说饭用的少些,可精神头尚足,衣铺里的衣裳,不也没有耽误吗?没事的。”芙蓉反倒安慰她。
小巧给香炉里重新点上三支香,然后给菩萨面前拜了拜,将屋里收拾了一番后折返回来,发现桌上的粥一勺也没动,芙蓉不过吃了一个煎鸡蛋,却说是饱了。
小巧便小声说:“芙蓉姐,你别怪我多嘴,我觉得,前阵子茶茶好像就跟你一样,饭也不吃,茶也不思的,晚上又睡不安生,只是近来,瞧着二小姐好些了,怎么芙蓉姐你,反倒成了她的模样?芙蓉姐若身上没病,是不是得了心病?”
芙蓉忙否认:“我能得什么心病呢,没有的事。”
“那——二小姐拿的玉佩,说是皇上的,我总想着,皇上好像有点避讳二小姐,又怎么会把玉佩交给她呢,是不是皇上把玉佩交给了芙蓉姐,二小姐又……..”
小巧像是怕茶茶听见似的,特意向院里望了一眼。
春娘听得一字半句,便停下手里的扫帚道:“二小姐?你们在说茶茶?茶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小巧吐吐舌头,为免节外生枝,芙蓉只得搪塞春娘:“没有什么事,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小巧却神神秘秘的笑起来:“芙蓉姐,虽然你不说这玉佩的事,可我也知道,定然是皇上给你的吧。”
“小巧,这玉佩,今日茶茶已送进宫了,以后,不要再提玉佩的事了,知道吗?”
“知道。”
半下午,茶茶才从宫里回来。虽来来回回进宫一趟很辛苦,可茶茶的气色却是不错。
手上提着一些点心,另抱了一匹布料,然后便是十两银子。
都是宫里的东西,是极好的。
春娘忙着张罗收拾。
葫芦抱着点心吃的满嘴是果渣:“二姐,你以后要是做皇后就好了,这样,咱们家天天有好果子吃。”
“把你茶茶姐送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给你换果子吃?葫芦,可不能这么想。”春娘笑着点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