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情没想到,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宙斯,竟然被这种方式打断了进攻,化解了恩赐。
那漫天的雷电,就这样寂寞的消失在空气里。
也只有这样,方能凸显出来人的气质。
临危不惧,翩翩君子。
但白大褂没有吃他这一套,尽管他刚才说的话很慢,思路也很清晰。
他轻轻挥了挥手,强行拉过孙无情和林琼露的手退到了队伍后面,身旁的士兵补上位置,举起了枪。
但还没等他们把手指按在扳机上,身后的白大褂就突然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名青年。他手中的灯光没有跟着他变化位置,哐当掉在地上,白色的灯柱在墙壁上划着圆弧,照亮了镶嵌在墙壁中像鱼一样快速移动的另一个人影。
白大褂和他的位置在瞬间调换,现在,“无名”的枪指的是他们的老大。
孙无情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这种逆天的操作他曾经在百慕大三角下的影子联合国见过,更准确的说,是“朋友”给他看了当时的录像。也是有这样一个人,凭一己之力,搅乱了整个会场,让所有人都不敢开枪。
“我建议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不光是你们,就算是圣乔治大教堂来人,也不能打断我要做的事。”青年的声音在队伍之中响起,所有人紧张的远离他,但还没等调转枪头,他的位置再度和身旁的一名士兵对换,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没有办法锁定他的位置,除非是一对一,这样他的恩赐才会失效。但问题是,在场的接近百人,一条通道挤得满满当当,就像蚂蚁搬家一样,白大褂把“无名”大大小小的家当都带在身上。
“我是失落绿洲,持椅人,在我面前,请乖乖坐在我给你们安排的位置上。”声音在四周响起,不可捉摸,就连墙壁中似乎也传来了一声嗤笑:“除了黑塔和联邦,应该没有普通士兵会进入这片区域。说出你们的来意,我并不擅长杀人。”
这道声音随着持椅人位置的变换而传遍整个队伍,他顺便数清楚了这里大概挤了多少人,也摸清了这些人身上的装备,便更显得疑惑。孙无情抓过林琼露的手不露痕迹地退到角落,他们戴着装备,对方不会认出他们的身份。
就在这时,被换到另一端去的白大褂捡起地上的电灯,重新走回队伍。整层楼现在只有他们一处闹腾,刚才环绕在他们身边的黑影不知道去了哪里,但赫尔墨斯肯定很快会把宙斯带过来。
他需要做出一个选择,即使他还在怀疑这突如其来的两个人,但至少,他们也算救了“无名”的命。
“鄙人姓白。”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话音未落,他面前一个普通的士兵,便换成了持椅人。
灯光照亮了白大褂的装束,刚才在黑暗中看不清,但他是在场唯一没有穿着装备的人,仅凭一副墨镜,一件白色的医生模样的衣服,很突兀的站在队伍里。
孙无情和林琼露就在他们旁边,也终于近距离的看清了所谓持椅人的模样。
就像当日在影子联合国里一般,他穿着普通男青年穿的运动装和鸭舌帽,再这种紧张的场合,看上去就像出门打球的普通人。持椅人看起来有欧洲人的血统,灯光映出他碧蓝色的瞳孔,看上去像北欧的人,有着欧罗巴人种的特点,比白大褂要高一个头,皮肤白皙。
在他们身后,墙壁之间似乎还有一个人,正在隔岸观火。
“我听说过你们,也听说过你。”持椅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联邦语,居高临下看着白大褂:“我一旦发现任何不对会立刻离开,希望你不会和我耍心思。”
能获得恩赐的人早已被计算机证明,他们的反应速度和计算能力都异于常人,不管是在体能训练还是成长速度,都有着先天的优势。而“朋友”正是依据此,给全联邦所有满足这种异常条件的公民派发入学邀请函。
所以孙无情慢慢按住了林琼露抬起的手。
在场或许只有她的恩赐能制服他,不分敌我的范围型恩赐,即使他可以和别人交换位置,也无济于事。但孙无情感受着身后墙壁若有若无的动静,还是制止住了她。
“这我怎么敢?”白大褂不怒反笑,昂起脸说道:“失落绿洲可是连普通民众都不了解的国际性恐怖组织,而‘无名’只是一些普通老百姓而已。”
“我给众神之王准备的位置,到这里只用三分钟。白先生,你看起来还有心情闲聊。”持椅人看起来也并不急切,耳边不断传来电子元器崩坏的声音,烧焦的气味十分刺鼻,头顶还有滴漏的冷却液。
整层地下室已经完全崩坏,随处可见裸露在外的电路和锋利的钢线。空调系统已经停止运行,一滴汗正从白大褂的额头上滑过,滑进了那架墨镜之中。
刚才的情况,他依然有机会对宙斯使用恩赐,对方过于骄傲,应该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宙斯的恩赐范围和张晓晓一般大小,他也很难保证己方毫发无损。
但谈判的精髓,就是让自己看起来掌握更多的秘密。
“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你们关心我们这样的小组织。”汗滴又顺着他的鼻翼滑下,绕过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滴落在地。
一阵压抑的沉默,持椅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白大褂的墨镜。有这么一瞬间,孙无情甚至都认为他对持椅人施加了幻境。
“无名”用枪指着他,士兵的手指已经稳稳按在了扳机上,但持椅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三分钟,已经过去一半。
“我们接到消息。”持椅人直起腰,动作缓慢,不然很容易让神经紧绷的士兵擦枪走火:“你们这里带了一个人,失落绿洲很感兴趣。我听说过你们,但没想到你们真的能悄悄摸到阿什隆市。”他耸了耸肩,环顾四周,又道:“那么,这个不属于‘无名’的人,又在哪呢?”
话音未落,头顶又传来了可怖的震动。黑影的声音似乎又再度响起,赫尔墨斯已经找到了他们,倒不如说他们根本没换位置。
如果是宙斯,下一秒他的雷电之锤可能就会出现在“无名”的头顶。狂暴的雷电和磁场会把所有蛋白质直接烤熟。
持椅人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善意或敌意,他们来去自如,有自信和他们闲聊,但如果“无名”不走,这里上百人的性命,可是白大褂来负责。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想起了孙无情的名字,但军人的纪律性让他们没有当场指出。
白大褂也沉默不言,孙无情是他的人质,万一对方的本意是要带走他,凭借他的恩赐,他拦不住。双方可能不可避免的要发生争斗,而最终失败的,一定是他们。
只要用的对,每一个拥有恩赐的执法者,都是一步好棋。但关键是,失落绿洲似乎有几十枚这样的棋子,通过巧妙的搭配,便能有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当年“无名”鼎盛时期,四个干部就能与联邦政府和提乌斯学院周旋十几年,不是没有道理。
白大褂尽可能的冷静下来,保持着沉默。但头顶的声音却越来越响,被算计的宙斯必定动了真怒,赫尔墨斯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只要这片黑暗再次被电光所照耀,他们便等同于看见死亡。
但持椅人依然不紧不慢的背着双手,毫不在意指着自己的几十把步枪,看着这些被头盔包裹着的士兵,里面一定有他想要的人。
“无名”,持椅人心里默念这两个字,他心里没有看不起这个组织的意思,但层次的不同,让他在看到这些落后的装备时,心里只浮起一丝感慨。相比于不知藏到何处的联邦部队而言,他们真的很像一群乞丐。
他知道组织内某些核心的秘密,这也是他们要保证队伍里只能有执法者,对于这些普通士兵,他们可以预见到他们的未来。
或许只有白大褂,是在场他心中唯一敬重的前辈,他比他要年长,走的路远比他们要崎岖。
“失落绿洲,我们,认为还算有能力能帮你们一把。”估算着时间,持椅人终于开口,他面前的合金墙上,另一个人也露出阵容,同样穿着随意的休闲装,看起来十分年轻。
”我们接到了一个意外任务,就是保护‘无名’组织,以及孙无情先生。”持椅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分明看到身边有一个人微微抬头,四周的人都不自然地把眼光甩向他,他便明白一二。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打架或者拐人,他的目的光明正大,而且对“无名”目前的状况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保护?”白大褂忍不住问了一句:“只凭你们两个?”
“孙无情先生有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如果让别人知道他的准确位置,会引来很多的苍蝇。”持椅人抬头听着头顶越来越大的动静,依旧临危不惧:“我们不加入,难道就凭你们‘无名’这几个普通人?”
这句话刚刚说完,只听到一声巨响,头顶五米多高的天花板似乎被一柄重锤砸中,整个从头顶砸了下来,在场除了孙无情等执法者,没有任何人能反应过来。
带着电光的宙斯,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耀眼的白光让他看清了身下的情况,上百个穿着黑色战甲的士兵,以及抬头看着他几人,其中一个,带着硕大的墨镜。
只是,下一个瞬间,其中一个北欧模样的青年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身材修长的东国人。
宙斯皱了皱眉,手中的锤子即将甩出,但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又被关进了一个小房间,坐在一把普通的铁椅子上。
地下室内,令人震撼的电光再次消失无踪,破碎的天花板没有伤到人,他们依旧被眼前的神迹所震撼。刚才还出现在头顶的雷神又变成了持椅人,并且,他们又来了一个新的队友。
这一个人,孙无情很熟悉。在木伊那克下见过,曾经东国书院的叛逃者。
飞廉,承万里。
“就是这样。”承万里接住了掉下来的持椅人,这个丹麦青年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和欢快:“失落绿洲,在阿什隆市内,会保护你们周全。”
同样的一句话,因为这近乎神迹的手法,在普通人眼里,便不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