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嘉瑶从床榻上爬起来,已经快到吃午膳的时候了。
她慢吞吞喝着米粥,间或是抬头看一眼伏在书案上看书练字的石泽。
方才她可是亲耳听到父亲给石泽留了多少的功课。
联想到她爹辅导自己刷题时的情景,她依然心有余悸,那简直就是地狱啊。
然而石泽乐颠颠的,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甚至一个劲同顾熙说着就足够了吗?
看石泽的样子还想着继续增加课业分量一般。
顾嘉瑶喝了粥,软趴趴跨在椅子上,温暖的光线洒落进来落在她脸上,又是一个偷懒的好日子。
石泽悄悄抬起眼睑,少女如同一只吃饱喝足晒太阳的大猫儿,舒展的五官温柔静谧,如同涓涓细流,令人极是舒心的。
他隐隐感觉顾嘉瑶在自己面前是不同的,更为——反正是特别的。
石泽如同一只小松鼠似得,把这份甜蜜悄悄藏在心底。
“师兄最近可是越来越爱读书了。”
顾嘉瑶轻声问道:“不不累吗?”
石泽正色说道:“师丈让我今年就下场去考秀才。”
“这离着考秀才不过半月了?”
顾嘉瑶睁大眼眸,“你有信心?”
“应该差不多能考上。”
“……”
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石泽满打满算才读了几个月书,以前他认字都是偷学来的。
他竟然有信心能举考中秀才!
倘若顾嘉瑶知道石泽有意安排皇帝主动宣召顾熙为官,她还不得直接跳起来?
石泽的蜕变,她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到呢?
只是顾嘉瑶不知为何心头隐隐又一股无法诉说的荒唐感——随意在码头捡了一块石,谁知道回家一看,却是一颗耀目灿烂的钻石!
她这运气也没谁了,可是她真有此好运气?
石泽就是个蒙尘的钻石?
她些许的不安从何而来?
“外面有没有传赵小姐的八卦?她不是被男人救了,并且还是被抱上来的。”
顾嘉瑶按下不安,漫不经心问道:“赵小姐打算何时出嫁?”
石泽说道:“门口有很多人上门送礼,同师丈结交。”
“嗯?”
“赵小姐虽然有些名声,也有银钱生意,但充其量只是商贾,对她的敬意来自睿王殿下。”
石泽捏着毛笔,不疾不徐,“睿王殿下封闭营帐,据说有军务处置,对赵小姐不闻不问。城中百姓对她的好奇更多是她因何失宠睿王殿下,况且百姓议论最多的事——宁远侯同师丈抱错,再没有旁得事比此事更惹人侧目。”
顾嘉瑶哦了一声,略显无精打采。
“你很关心赵小姐?”
“不。”
顾嘉瑶回道:“她过得不好,我会开心呀。”
石泽:“……”
过了一会,顾嘉瑶突然又问道:“你给我爹去送书信,有见过睿王殿下?你方才说他封营,莫非又有战事?”
“我匆匆见了他一面,他留下书信,说会给师丈回消息。”
石泽简单提了几句,“睿王殿下能见我已经是冲着师丈的面子了。”
“还会打仗吗?”顾嘉瑶最关心此事,“不是说复国余孽远遁海岛了吗?”
石泽眼底闪过讥诮,“他若是见不到血,如何止疼如何发泄?”
“——师兄说得是睿王殿下?”
顾嘉瑶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石泽盯着自己面前写满字迹的宣纸久久不语。
顾嘉瑶不是关心睿王,而是惊讶石泽连这样的事都清楚。
“你同睿王殿下——”
“我早就说过亲眼见过睿王杀人,是他亲自动手的。”
石泽黑亮的眸子炯炯有神,“有人说睿王殿下征战犹如杀神,只有亲眼见过他砍人才能感到他身体里的暴虐狂狷,鲜血弥漫才能让他痛快。”
顾嘉瑶抖了抖身上的寒意,向阳光充足的地方挪去,“好啦,我再也不提他就是。”
用得上这么吓唬她?感觉睿王是个嗜血的疯子。
石泽继续低头读书,他更想在广州完成考上秀才,如此同师丈一家一起进京,他有了功名,不至于被人看不起。
时间宝贵,石泽片刻都不愿意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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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准确?你可别糊弄本王。”
赵王刚从床榻上被随从叫醒,遣散侍寝的歌姬,脑袋还是昏沉沉的,“阿泽领兵多年,情报一向隐瞒得严实,这次阿泽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宁远侯端坐一旁,想到睿王那近乎于彪悍无敌的战绩,他也拿不准,轻声说道;“得到消息之后,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二,消息有八成是准确的,倘若我们能一举歼灭那部分势力,睿王殿下就无法独吞金银岛,如何都能分得一些好处。”
“可是阿泽——若是生气,啧啧。”
赵王打了个寒颤,他可是见过唯一一次慕容泽失控的,整个长公主府被生生毁了大半。
不是最后当今陛下抱住了阿泽,谁也不知后果怎样。
从那次事件后,阿泽的同母异父兄弟姐妹都绕着他走。
连生母毓宁长公主都不敢太过亲近他。
“你知道,阿泽极是霸道,他的东西,不许任何碰,金银岛——上的金银是吸引人,可到底那是阿泽先找到的,按照规矩,他得七成,陛下得三成。”
赵王寻思半晌,不舍说道:“还是算了吧,本王这次南下收获颇丰,皇兄也不会亏待我,为埋在岛上的金银得罪阿泽?这笔买卖不划算,他可未必肯给我这个舅舅,你这个姨丈面子。”
“……王爷。”
宁远侯同样显得很纠结犹豫。
“阿泽只是要了你幕僚的性命已经网开一面了,妹夫听我一句,这关口可别惹阿泽,不是本王吓唬你,阿泽能不惹就不要惹了。”
赵王打了个哈气,放弃金银的诱惑之后,反而轻松许多,坏笑道:“趁着还没回京,本王还能再逍遥几日,南边的女人水嫩楚楚动人,那腰肢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了一般。”
“本王见你火气很大,不如给你送去几个泄泄火?”
“不用。”
宁远侯连忙拒绝。
“你倒是越来越怕福宁那丫头了,等回京后,我定是再去试试前朝贵女,皇上总不能偏心,给了别人,却不让我去挑两个可心的南朝的公主郡主。”
宁远侯目送赵王继续享乐,暗道一声,老狐狸!
明明是长辈,却怕慕容泽什么似的。
他叫来随从吩咐了几句,露出一抹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