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侍女有秩序地走进来,在正厅的桌子上布菜,饭菜的香气打破了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少爷,这午膳布好了,可需要人服侍?”侍女问道。
大家都知道白洛凌的脾气,若是贸然服侍,会惹他不快。
只听白洛凌道:“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
室内只剩下三个人,白洛凌道:“既然来了,不如在这里吃午膳,我让侍女给你们收拾房间,这整个陈府,你们想住哪里都可以。”
白洛凌丝毫不掩饰对这个半道出来的妹妹的疼爱,说话和颜悦色的。先前知道有个妹妹的时候,他便很欣喜,如今发现妹妹又是个天仙一般的人物,便越发开心起来。
“不用那么精细,我跟阿朗长时间在军营中,其实不必那么麻烦的。”慕容离话说得诚恳,没有一点儿矫情的一丝,可正是慕容离的落落大方,让白洛凌更加心疼了。
“怎么不用,你是我们陈家的女儿,方方面面自然是要最好的。”白洛凌一副理所当然不容抗拒的样子,慕容离也不再抗拒,由着白洛凌安排。
不过,慕容离的话也让白洛凌注意到了,他问道:“你离开皇城后,都发生了什么?”
姑姑与他们隔绝消息已久,虽然他们时长会派人打探情况,可毕竟不那么及时,等到他们再次去问的时候,发觉昔日鼎盛的慕容府,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断壁残垣经过了风霜雨水的洗礼长出了不知名的荒草,可物是人非,那些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后来他得知慕容离逃了出来,人在戈城,总算觉得尚有些慰藉。
慕容离将她在戈城中的事情一一告知,话说得很详细,因为她知道,白洛凌一定也在暗中关注她,但有些细节,他是不知道的。
她将自己如何成为军中高手,如何成为小将,又如何练就一身不凡的琴技,最后帮助公孙军大获全胜的事情都告诉了白洛凌。
白洛凌饶有兴味地听着,称赞道:“果然是我陈家的外孙女,巾帼不让须眉。”
他也确定,虽然现在陈家不明面上接纳慕容离,终有一天会的。
皇城。
风行来到皇城,被盛情款待。
殷天麟特意在皇宫中设置了酒席,歌舞浩大,在婉约的丝竹声中,殷天麟面带微笑看着风行,问道:“怎么公孙没来,他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一抹淡笑,风轻云净,似乎天下间的一切污浊都自动被他隔离了。
但风行却知道,也许殷天麟表现出来的,不过是假象而已。他从遇刺时起,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对。
想到最后,他与公孙朗的想法不谋而合,而公孙朗到了悦城,弄清楚了一些事情,为了让他小心行事,将查到的情况告诉了他。
看着面前面带微笑,能力远超先皇的殷天麟,风行只觉得恐怖。
他也曾经把殷天麟当成好朋友,却不想,从一开始,殷天麟便在利用他们。
“在来的途中,公孙不幸染上了恶疾,不便舟车劳顿,便在中途休息,二则他也担心到了皇城,会给皇城带来恐慌。”风行声音平静,极力压制内心那股受到了欺骗的愤怒。
“那是应该好好休息,可惜这天枢盛景,公孙要迟些才能来了。也罢,以后不迟,尽情享受美酒吧。”殷天麟垂下眼睛,眼睛中一瞬杀机闪过,复归无影。
想不到那公孙朗如此命大,居然平白躲过去了,即便风行表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还是无法相信,毕竟分不清是不是敌人的人,就只能当成敌人。
风行喝了酒之后,便道:“将军心知辜负了圣意,所以命草民前来告知,以免皇上担忧,今日话已带到,喝完这场酒,草民便回去了。”
“先喝酒,再说不迟。”殷天麟面色依旧平静。
却见风行微挑的眉眼中闪出了几分讽刺,他道:“不过,草民带来了私密消息,需要清除这一干人等,草民才敢说。”
风行在戈城呆惯了,无拘无束,实则他的举动在今天的宴会中并不适宜。
关心殷天麟的臣子大吼道:“不行,万万不可,皇上,您要为安全考虑啊。”
看到这一幕,风行眼角的讽刺意味更浓了:“大家放心,风行不会做这种愚蠢举动,我们是来求和的,不是来宣战的,只怕在场人有些并不是这么想的吧?”
闻言,反对的大臣们自动往后退了退,他们可不愿意安上个促进战争的罪名。
最后,风行的眼神锐利,盯着殷天麟,似笑非笑。
而殷天麟也看到了他的眼神,只微尝了一口酒,心中有了计量,道:“都下去吧,只留朕和风行便可。”
大家纷纷散去,风行直视殷天麟,成为皇帝之后,他身上的矜贵之气并没有变淡,反而更浓了。他的眉眼依旧平和,可风行却知道,那只是假象。
“既然人都散去了,我就有话直说了。”风行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是假象,在这种重大的事情上,他变得很正经。
“怎么,好像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似的。”殷天麟唇间带笑,看着风行,那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寒。
“别伪装了,你为什么要刺杀公孙朗?”风行冷笑,殷天麟将人哄骗到皇城,不过是为了除掉。
“何出此言,我们是兄弟。”殷天麟唇角的笑容收了收。
只听风行一声冷笑:“既然是兄弟,为何从一开始,说自己是白洛凌,可那白洛凌另有其人,从一开始,你便在骗我们。”
殷天麟终于卸下了伪装,他的表情没有变,只有幽深阴骛的眼神让风行知道,他接下来说的便是真话。
“没错,从一开始,我的确是在骗你们,人与人之间有真正的感情吗?”殷天麟冷笑,他也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哪怕不择手段。
“那这些日子,在戈城我们之间的情谊都是假的吗?”风行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内心有几分痛楚。
只听殷天麟笑了笑,有些失神道:“那时候啊。”
在戈城中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些生命中难得的快乐、放松的记忆,这时候他觉得那些记忆,像是不真实的,从他做出决定那一刻,便只能把那些快乐的记忆当成假象。
“也许不是,但那些记忆只是人生中的一小部分,在更大的事情上,牺牲一些小事,没什么不对的。”殷天麟最后一句话,像是为了坚定自己,声音有些尖锐。
“我不明白,我们一心一意支持你,为何你要赶尽杀绝,非要除了公孙朗不可,明知公孙朗对你不造成任何威胁。”风行声音有些绝望。
这时,殷天麟似乎听到了自己内心叹息的声音。在理性上,他的确对自己没有造成任何威胁,可谁让公孙朗拥有了那个发着光的人呢?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站在对立的两方了,你们迟早都要知道的,不如就趁这次机会把话说清楚,你知道为何我不杀你吗?”殷天麟盯着风行,似乎要将他看透一般。
风行从他的瞳孔中看出了炽热,绝望和疯狂。风行没有说话,因为他不懂殷天麟。
“因为我的目标,只是公孙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尤其是慕容离,殷天麟在心中补充道。
风行试图说服殷天麟,但他知道,已经迟了,殷天麟不是常人能说动的。
“另外,我要你回去告诉公孙朗,下次再见,我们就是敌人,是要拼个胜负,你死我活的,至于那局未下完的棋,就等到对战的时候决出胜负吧。”殷天麟声音坚决,不容动摇。
风行摇了摇头,道:“你决意把自己推向孤独的一面,我们都管不了你,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只见殷天麟忽然一笑,那笑容中有几分轻视和嘲讽:“后悔?不,我殷天麟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
眼见殷天麟心意已决,以后就是敌人,风行觉得多说无益,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话毕,风行大步离开了皇宫。
外面的人看到风行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出来,心知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大臣们都担心他对殷天麟做了什么,便让侍卫提刀,团团围住了风行。
虽然这里人多势众,风行却没有丝毫惧意,因为此时,他觉得发泄一下会畅快许多。
“你对皇上做了什么?”大臣们质问道。
此时,紧闭的打开了,殷天麟从里面走出来,唇角依旧带着淡淡笑容,可在场之人,谁都不敢说话,因为殷天麟的眼睛,实在是太冷了。
“让开,让他走。”殷天麟挥了挥手,侍卫们纷纷散开。
这时,大臣们追问道:“皇上,是不是那戈城不肯议和?”
大臣中一阵恐慌,这怕是战事又要起来了啊。
“你说呢?”殷天麟似笑非笑反问,那双眼睛盯着说话的人,给人一种灭顶的恐惧感,大臣迅速低下了头,不去看这令人畏惧的眼神。